茶室内，梁家三兄弟热闹了一会儿，就开始跟叶清雪说起了选酒的各项事宜。
选酒流程五日后开启，那时候刚过完年。
之所以这么急迫，是因为一月后，就是武太后的诞辰。
太后好酒，京城内的酒太后已然喝腻了，武皇因此才想从天下擢选好酒，一来督促城内名酒铺推陈出新，二来也可以发掘自己未曾尝试过的美酒，献给太后。
这些事她都在书上看了，跟他们讲的没多大差别。
让叶清雪觉得比较舒心的是，选酒的前期环节她都不怎么需要参与。
层层遴选，到进宫前，都是比拼人脉和财力的时刻。
入宫后就需要酿酒人亲自上场了。
介绍酒的口感、效用、寓意等等。
还得对酿酒人进行身份调查，以免混入了不怀好意之人。
听完整个流程，叶清雪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然后告诉了梁家三兄弟书里出错的地方，尤其是那个不愿收受贿赂的人。
梁暄显然有些惊讶，但并不觉得难以置信：“难怪……叶小姐，多谢了。”
“没事。”
叶清雪心道：应该感谢的，是陆初辞。
那个脸上时常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国公府早夭的小少爷。
“叶小姐，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梁暄问。
叶清雪收起眼底的情绪，看向他：“我没事，今天有些累了。”
梁暄不疑有他，忙让她回去休息。
叶清雪临走前，问了句阳春白雪的来历。
梁暄看了眼门外：“是曲老给我的，说是从一外商那买来的，一喝才知道品质这么好。”
叶清雪有些诧异，眼底涌起些凝重。
又是他。
一样的姓，相似的习惯，同样的茶叶。
叶清雪像是走进了一团迷雾，拨开眼前的，后面却是更浓更深的雾气在蔓延。
“这么金贵的茶都送了，曲老怎还是一名车夫。”
“我也想让他入我们商行，但他不乐意，说做车夫比较自在些，他不愿花脑子想事情。”
看着梁暄脸上的苦笑，叶清雪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没再多问，反而是问梁暄要了一张当时满城宣发的陈情纸。
好在梁暄还没丢。
走出商行，叶清雪看了曲成一眼，后者朝她微微颔首，叶清雪上了马车。
悠悠行驶在街道处，叶清雪想了想才开口：“曲老。”
“诶。”
“今日在商行喝了一杯茶，味道极佳，一问才知道是曲老您送的阳春白雪，不知这茶您是从哪里得来？”
叶清雪停顿一下又补充：“我也想买回家给我爹娘喝。”
车外，曲成的声音很平静：“这茶，当时是偶然在商行遇见了一个外商，在跟人聊商贸来往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货物中的这一饼茶。”
“当时，我刚被梁老板救回来，一直有报答之意，闻见茶香就问了，买来才知道这么贵重。”
“那外商还说在他们家乡这不算稀奇，带了一饼本来打算自己喝，见我要，也没收多少银两就买到了。”
几句话，引起叶清雪首先注意的是“救”，听起来曲成有一段颇为跌宕的经历。
再一个，就是整个买茶的事件，叶清雪觉得有些怪。
曲成关于这一段经历，描述得太过流畅。
正常来说，人在回忆的时候都会有停顿，但他没有，就好像是在心里演练了千百次一样。
“救？没想到曲老还和梁老板有这样一段经历。”
车外曲成听见叶清雪的问题，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开口：“嗯，当时被家里赶出来，快饿死了，是梁老板救的我回去。”
叶清雪眯了眯眼，这就是背台词的后遗症了。
脱口而出，却没思考面前的人是不是知道他被救这件事。
曲成隐瞒了一些事。
这是叶清雪首先能确定的。
但再问下去，可能会激起他的警惕心，叶清雪决定先暂且放一放。
从兜里拿出那张陈情纸，一条一条看过去。
查得很细致。
矛头直指陆家大老爷——陆郢。
说当年一案，陆郢府里一众知情下人全部失踪，实则是被杀了灭口，线索是当年那一群下人被埋葬的地方，还说了有一个丫鬟逃掉了，给了丫鬟目前行踪的线索。
又说当年作为通敌证据的信封上泛着的黄，是陆郢房里的熏香导致，并给出了熏香的种类和效用。
再从实际推理，比起一个将军远在城内的夫人，作为校尉的陆郢才更有可能在边疆机密房中取得布防图。
桩桩件件，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
但却没有一样是实证。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找到那群下人也分辨不出死亡原因，无法确认身份，就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陆郢家的下人。
那个所谓逃窜的丫鬟，目前也没有找到。
至于熏香，被熏过的纸，要至少三年才能看出泛黄痕迹，判案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推理更是不能当做直接证据。
所以这一件件，在叶清雪看来，与其说是证据，不如说，是令敌人自乱阵脚，拖延时间的手段。
先重启案件，抛出诱饵，引敌人暴露马脚，然后拖延时间，给自己查探证据的机会。
叶清雪猜测，那丫鬟的线索下落，应当就是一个诱饵，引敌人出现，然后抓个现行。
但陆初辞那日被追杀，足以证明他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现在计划有变，叶清雪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继续往下看纸里的线索，一遍又一遍，终于被一个角落的几个字吸引了视线。
“陆郢院内有通敌证据。”
这句话是作为推断出现的，原本好似一笔带过，并不起眼。
但叶清雪有种直觉，这就是陆初辞改变计划之后想要做的事。
计划出现问题，只能冒险。
直接杀进陆府，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
全盘推测下来，叶清雪出了一身冷汗。
陆府防卫森严，越是重要的地方定然越是严防死守，就算他陆初辞是一个修者，又如何抵得过万箭齐发？
更何况，谁知道陆郢身边有没有修者同行。
大户人家既然能接触到修仙界，那必然会有认识的修者。
这计划，说是九死一生都太轻了。
陆初辞真是不要命了。
短暂平息下自己的心跳，叶清雪侧头看了一眼屋外，然后垂眸思索。
不知道救过她两次的黑衣蒙面小哥，还有没有继续跟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