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蒙尘的心
合作提案的纸张在我手中微微发颤。
台灯的光晕落在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迹上。
手机突然响起，吓得我差点把文件掉在地上。
“苏小姐您好，我是仁心医院的林茉莉医生。”
“刚查完祈旭的各项指标，建议您过来一趟。”
我的心揪了一下，立刻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马上到。”
冬夜的凉意透过车窗渗进来，我哆嗦着调高了暖气。
医院的走廊依然亮着惨白的灯光。
林医生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我，她今天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进来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紧张地在软皮椅子上坐下，手心已经渗出汗水。
林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祈旭的康复进展不错，但我更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昨晚查房时，我发现他在翻看一本相册。”
“那本相册里有很多你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他都看到了？”
“他把相册藏得很快，但我看到他的手在发抖。”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失眠，为什么食欲不振。”
林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有时候病房里很安静，我能听到他在低声念叨你的名字。”
“苏小姐，作为一名医生，我见过太多因为心理压力而影响康复的病人。”
“祈旭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药物，而是你的陪伴。”
窗外飘起细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攥紧了手里的纸巾：“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的脚步越来越快。
病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光。.M
祈旭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封面已经泛黄。
那是我大学时送给他的《挪威的森林》。
“这么晚还不睡？”我轻声问。
他合上书，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等你。”
我走到床边坐下，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
“祈旭，对不起，我差点被欲.望和利益蒙蔽了双眼。”
“那份合作协议，我不会签的。”
“还有天逸，我已经给他发信息，说清楚我的决定。”
祈旭握住我的手：“何必这么着急做决定？”
“公司确实需要这笔投资，我不想你为难。”
我摇摇头：“没什么好为难的。”
“失去这次机会，还会有下一次。”
“但如果失去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祈旭的眼眶红了：“傻瓜，谁说要失去谁了。”
“我知道天逸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更光明的未来。”
“但我只能给你这副残破的身体，和一颗不变的心。”
我靠在他肩头：“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医院的梧桐树开始泛黄，秋意渐浓。
我推着祈旭在住院部的小花园里散步。
一阵香水味飘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祈旭？”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们同时愣住。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套装，发髻一丝不苟。
就是那双眼睛，和祈旭一模一样。
“妈…”祈旭的声音有些发哑。
五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婆婆。
“我来看望王教授，听说她住在这里。”婆婆的目光落在轮椅上。
“你的腿…怎么会这样？”
我咬着嘴唇：“阿姨，这事说来话长…”
“不用说了。”她打断我的话。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你们不合适。”
“现在好了，害得我儿子变成了废人。”
“妈！”祈旭突然提高了声音。
“您要是来看望朋友就请便，不要说这些伤人的话。”
婆婆的眼圈红了：“你为了这个女人，连亲生母亲都不认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M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祈旭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是不认，是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
“如果您真的爱我，就该祝福我们。”
婆婆别过脸去，肩膀微微颤抖。
转身离开时，她的高跟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到病房，祈旭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要不要我去和阿姨谈谈？”
“算了，她一向固执。”
“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可我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婆婆下榻的酒店。
1208房间，我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开门的瞬间，婆婆明显愣了一下。
“阿姨，能和您聊聊吗？”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茶几上摆着祈旭的童年照片，那时的他还穿着开裆裤。
我看着照片，鼻子一酸：“您一定很想他吧。”
婆婆没说话，只是给我倒了杯茶。
“阿姨，我知道您讨厌我。”
“恨我抢走了您的儿子，恨我害他变成这样。”
“但您相信我吗？每次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我都恨不得代替他承受这些苦。”
“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那颗子弹打在我身上。”
婆婆的手微微发抖，茶水溅出来几滴。
“你…你当真这么在乎他？”
“是的，他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以后的路不管多难，我都要陪他走下去。”
婆婆终于忍不住落泪：“你这傻孩子…”
“我不是恨你，我是心疼你们啊。”
“看到你们受苦，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都碎了。”
我扑过去抱住她：“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用一生的时间来爱他，照顾他。”
婆婆拍着我的后背：“好，好…”
“你们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下午，我们一起来到医院。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祈旭愣住了。
“妈…”
婆婆快步走过去，紧紧抱住他。
“对不起，儿子，是妈错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悄悄退出病房。
让他们母子好好叙叙旧。
走廊里回荡着细碎的啜泣声。
窗外的梧桐树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我知道，这个家终于完整了。
夜里下起了大雨，病房外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婆婆从护士站匆匆跑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化验单。
“扶楹，你快看这个。”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英文缩写看得我头晕。
“这是什么意思？”
“心脏功能衰竭…”婆婆指着最下面的诊断结果。
“医生说如果不尽快找到合适的供体，祈旭撑不过三个月。”
我捂住嘴，险些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