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回家
“你的恢复速度真是奇迹。”主治医生看着检查报告。
“一般病人需要半年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苏昀站在一旁，眼里闪着骄傲的光芒。
“她真的很努力。”他轻声说。
我冲他笑笑：“因为…有人…在等我…好起来。”
虽然说话还不够流畅，但已经能表达完整的意思。
隔壁病房的奶奶常常感叹：“这姑娘可真是个坚强的。”
“天天听见她在训练室里练习说话，比复读机还勤快。”
护士递药的时候也会说：“你这样会让其他病人惭愧的。”
“大家都被你的毅力感动了。”
可我知道，真正值得感动的是他。
每次看见苏昀疲惫的身影，我就恨不得一天练上二十个小时。
终于在一个月后，我可以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苏昀，今天的粥很好喝。”
他正在削苹果的手一抖，苹果啪嗒掉在地上。
“你…你说得好流畅！”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笑着又说了一遍：“真的很好喝。”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又过了半个月，我能扶着墙自己走路了。
虽然步伐还不太稳，但总算不用一直躺在床上。
“你看，我能自己去洗手间了。”我对他说。
他在病房门口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我摔倒。
“小心一点。”他紧张得手心冒汗。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放心啦。”
“我可是要努力追上你的脚步呢。”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没去餐厅打工。
就坐在我床边，一遍遍听我说话。
从儿歌到绕口令，从童话到散文。
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没说的话一次补回来。
他听得入神，眼睛亮晶晶的。
“你知道吗？”我清了清嗓子。
“我每天看着你为我奔波，就恨不得马上好起来。”
“这句说得真好。”他感叹，“一点都不结巴。”
我认真地看着他：“因为这句话，我在心里练了好多遍。”
“就等着有一天能完整地告诉你。”
他低下头，眼泪砸在病号服上。
“值得。”他哽咽着说，“真的值得。”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他疲惫却幸福的笑容。
正当他擦着眼泪微笑时，我看见他的鼻子下渗出暗红的血迹。
“苏昀？”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事，可能是太累了。”他摆摆手，想站起来去拿纸巾。
可刚一起身，整个人就摇晃起来。眼睛猛地翻白。
“苏昀！”我扶住他的手臂，却使不上太大力气。
他的身体直直倒下，后脑勺重重磕在床边的椅子上。
“护士！救命！”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声音撕心裂肺地响彻走廊，连我自己都被这声音吓到。
护士和值班医生冲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苏昀。
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紫。
鼻血还在不停地流，染红了病房惨白的地面。
“快！送急诊！”医生大喊。
我想跟着去，却被护士按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剧烈运动。”
看着他被推进抢救室，我的心像被人用力攥住。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半夜三点，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主治医生脱下口罩，脸色凝重：“严重的过度疲劳。”
“肝功能指标异常，免疫力低下，营养不良。”
“胃壁溃烂，贫血，神经衰弱…”
医生一项项念着检查结果，每一条都像刀子扎在我心上。
“这孩子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啊。”护士叹气。
“我们查了他这三个月的工作记录。”
“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饭也吃不好。”
“就靠着咖啡和维生素撑着。”
我扶着墙，一步步挪到他的病床前。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手背上插满了针头。
右手还打着石膏，是刚才摔倒时骨裂了。
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写满疲惫。
“对不起…”我握住他的左手，泪如雨下。
“都是我害的…”
护士拍拍我的肩膀：“他太拼命了。”
“每个月的工资全部用来交你的住院费。”
“自己住的地方都退了，每天睡医院休息室。”
我这才知道，他连最基本的生活都舍弃了。
就为了让我能安心养病，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
“你这个傻瓜…”我轻轻抚摸他凹陷的脸颊。
“醒来一定要好好骂你。”
可他睡得那么沉，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疲惫一次补回来。
监护仪有规律的滴答声中，我在心里发誓。
一定要让他好起来，就像他曾经帮我一样。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他。
第二天，医院送来一份账单。两个人的住院费加在一起。
数字后面的零，像是在嘲笑我们的狼狈。
护士长欲言又止：“这个月的费用…”
我看着账单，又看看还在昏睡的苏昀，咬了咬牙。
“我们申请出院。”
“可是你们的情况…”护士长担忧地说。
“我能说话了，也能走路了。”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剩下的康复训练，可以在家里做。”
“那他呢？”护士长指着苏昀。
“我来照顾他，就像他曾经照顾我一样。”
办理出院手续时，苏昀终于醒了。
“对不起…”他虚弱地说，“我没用，连你的住院费都…”
我打断他：“我们回家。”
“家？”
“你的家。”我轻声说，“我知道你把房子退了。”
“但你父母那里，总该还有一个房间吧？”
他愣了一下：“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握住他的手。
“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康复，一起重新开始。”
他的眼眶红了：“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扶他坐起来。
“而且现在的我，已经能开口说服他们了。”
坐上出租车时，我看见他在发抖。
不知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即将面对的场景。
我握住他的手：“别怕，有我在。”
这是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现在，换我来给他力量。
车子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灰色的墙面上，爬满了斑驳的青苔。
我扶着他慢慢走上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在那扇褪色的防盗门前，他深吸一口气。
抬手，又放下，反复几次都没敲响门铃。
我帮他按下门铃，清脆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妈…”苏昀的声音有些发抖。
门开了，露出一张写满惊讶的脸。
“你怎么…”她的话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苏昀苍白的脸色，和手上的石膏。
又扫过我搀扶着他的手，眼神变得复杂。
“阿姨您好，我是…”
“你就是那个让我儿子倾家荡产的女人？”
她冷冷地打断我的话。
我咬了咬嘴唇：“是的，我就是那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可您的儿子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现在，我想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