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阿娇他们怎么走了？！”
慕晴与姜辰拎着纸鸢，跑回二人面前。
慕叶等人顺势望去，远远看见大道上霍家车队往城中赶去。
颇有几分行色匆匆之意味。
慕叶未曾在意，“许是有事罢。”
“必不会是大事，霍大将军不在里头呢。”
慕枫亦未在意，只因他善观察，素来仔细，一眼瞧出打头的骑马人中比来时少了一位霍大将军。
胡媚首肯慕枫，饶有兴味道，“是没有，真是奇了。”
有什么事需霍家匆忙赶回，而霍大将军不需回府呢？
“许是霍大将军另寻捷径了。”慕叶拽回眼力顶好的两人，“今日踏青，光瞧别人作何？阿媚，我们也放纸鸢去罢。”
“嗯？慕少想去么？”
胡媚笑得一脸戏谑，只差没把“求我”二字写与脸上。
慕叶对胡媚素来没甚骨气，笑得十分谄媚，“好阿媚，我穿着男装呢，若不寻个美艳无双的女子陪着，有损慕少名头。”
胡媚甚满足，懒懒搭着慕叶起身，一块放纸鸢去了。
直至申时过半，一行人方意犹未尽归家。
慕氏夫妇今日亦出门，归家不过半个时辰。许是天气晴暖，一家子心情格外得好，在正厅说笑，十分快活。
秦氏吩咐了晚饭，吩咐胡媚道，“阿媚，今夜在府上用饭了。”
“不必夫人嘱咐，阿媚今夜便没打算回去。”
胡媚笑得落落大方。
能将“赖”字使得这般叫人开心的，也只有胡媚了。
一众人笑着，等晚饭。
少顷，下人来通禀，“苏太傅欲见二公子。”
“今日拜帖了？”
慕叶疑惑，不该啊，上午还碰上苏延了。
“并无，是太傅亲至，正在府门等候。”
“那快请他进来啊！”
慕晴急急站起，不免有些欣喜。
慕正茂眉头一低，盯过慕晴，又转向慕叶道，“阿叶，即是来寻你，你便去接一接。”
“是，父亲，”慕叶起身，走前又道，“若我未归，还请父亲母亲先行用饭。”
慕叶领着下人至府门口接苏延。
苏延只身一人，仍是早间的月白曲裾，眉目温润，俊雅无双。
“事出紧急，叨扰慕少了。”
“岂敢？不知是何事？太傅先里面请。”
从苏延嘴里说出来的急事，慕叶想必然是急事了。
将人请至最近的东风阁，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沏上了茶水，便吩咐下人退下。
“不知何事如此紧急？”
“今日午后霍家匆匆归家之车队，慕叶可看见了？”
“看见了。怎么？与这有何干系？”
“霍将军……中毒了。”
“什么？！”
慕叶大惊，不可置信瞧着苏延。
“霍钧中毒了？！”
苏延倒是淡然，“非也，是霍大将军。”
“什么？！”
慕叶更惊！
那霍霆军功累累，权杖他守着北境，大周方得以安歇。
莫不是功高震主？
慕叶敛了惊，道，“叶深感震惊，可霍大将军中毒该寻御医呀，太傅寻叶……又是为何？”
苏延瞧了一眼，慕叶。未开口，慕叶便想到苏延欲言之事。
今日午间，他们一行向霍家辞别，霍大将军一家是极力挽留他们用午饭的。
而阿媚……还是个用毒高手。
慕叶忆起向霍娇谈起胡媚施毒手段之高明，真恨自己张了个嘴！
这些话，霍家几位兄弟定是听见了，不消说，如今霍家定是将阿媚看成疑凶，她慕叶三兄妹乃共犯。
苏延道，“延自信得过慕少与阿媚姑娘之品性，可事关霍大将军性命，霍家不得不严查。”
说着，从宽大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轻巧放于桌上，推向慕叶。
“此乃致霍大将军中毒之酒，阿媚姑娘最通毒性，还望慕少能劝阿媚姑娘出手相助。”
慕叶扫过瓷瓶，沉吟，“霍大将军情况如何？”
“暂无性命之忧，只是，拖不得时日。”
凤目一低，琉璃色的眸子黯淡的光芒，“说服霍家未至慕府捉人，辛苦太傅了。”
黑眸一紧，苏延的笑淡了，“慕少何出此言？”
“不是么？周旋于霍、慕两家，免让霍家冤屈了阿媚，又为霍大将军解毒，更让我慕府免遭一趟罪，这两府的好处，太傅都得了。难道太傅算计得不辛苦么？”
凤目迎着黑眸，一字一句，从容而淡定，直击苏延眼底深处。
黑眸泛着浅的笑意，苏延缓缓笑开，“慕少当真如此看延？”
“太傅所为素来无利不为，不是么？”
苏延笑得张扬，笑中几分疏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慕少经商十年，难道不是为己之私欲？照料两位公主不是你之私心？照顾慕府不是你之私情？”
苏延的笑，叫慕叶心寒。
“那毒……可是你下的？”
苏延敛笑，又是往日那个温雅无双的俊公子。
“怎会？延岂能做这般勾当？延只是托人给她稍了一盒毒粉罢了，下与不下全凭她。”
“哼！初见我便知你非善良，可我从未想过，你竟如此狠心！”
苏延但笑，少顷，道，“霍大将军尚在卧床，延先告退。”
苏延走后，约莫一盏茶时间，慕叶方从屋中走出。
携着瓷瓶，去了正厅。
秦氏见慕叶至，吩咐下人上菜，开饭。
慕叶揣着那瓷瓶，吃得意兴阑珊。
“慕少怎么了？那苏延欺负你了么？”
姜辰瞪着大眼睛，似要去寻苏延讨个说法。
慕叶也未隐瞒，道，“今日不是遇上霍家了么？午后霍家匆匆回府，是因为霍大将军中毒了，如今昏迷不醒。”
满桌皆一惊。
慕叶瞧了眼胡媚，又道，“阿媚最善用毒，咱们午间又辞了霍家的午饭，人家自然怀疑我们了。”
胡媚怒，“笑话！若我下毒他还能昏迷不醒！早去见阎王了！”
这一点，慕家都心服口服。
“苏太傅是来给咱们提醒的？”
慕正茂低沉问道。
“不是，他送了毒酒，希望阿媚相助，查出真凶。”
“这般助慕家，倒是善心。”
秦氏惊魂未定，微微松了口气。
慕晴莞尔，两颊染了红晕，并不说话，咧嘴低笑。慕叶笑了笑，“不打紧，查出真凶便可，先吃饭，吃晚饭我与阿媚再商议。”
便不再多言。
吃罢晚饭，慕叶与胡媚入了景芙苑慕叶之屋。
慕叶掏出毒酒递于胡媚，眉头紧锁。
“怎么？”胡媚面露不快，“这般不信我？”
“不是，”慕叶迟疑，终是说出口，“阿媚，毒是他下的。”
“他？谁？苏延？你怎知？”
“我猜的，他亲口承认了。”
“为何？”
胡媚捏着瓷瓶，好奇。
慕叶分外肯定，“兵权。霍家手中的兵权。”
打开瓷瓶，胡媚开始轻嗅气味，研究毒酒，“仅凭给霍霆解一次毒？”
慕叶摇头，在屋中来回踱步，甚不耐烦，“自然不是，但他定是为了霍家兵权。”
“你又怎知？他亲口告诉你了？”
“没有，可我就是知道。阿媚，相信我，有朝一日，霍家定会为他所用。”
“好罢，我姑且信你。”胡媚倒出一杯毒酒，观测了许久，递于慕叶，“来，喝罢。”
烦躁的慕叶郁闷了。
“阿媚，我已多年……唔～咕咚～”
一杯毒酒被喂下。
慕叶干咳了几声，毒酒已被胡媚送下肚。
慕叶叹息，时隔多年，又当了回胡媚的试毒童子。
片刻，慕叶身体抽搐，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胡媚记录完一系列反应，方把昏迷的慕叶抱起，置于美人榻上。
约莫一个时辰，慕叶醒来。
胡媚递了杯水，道，“是一种西域奇毒，叫做千里香，此毒有异香，又为粉末状，故而女子用的较多，一般藏于胭脂香囊中，使用时混于酒水，其香即无，变得无色无味，不叫人察觉。”
“阿媚，我想了个主意，能查出真凶是谁。”
“什么？要我潜入霍府么？我可不去。”
说罢，胡媚起身便走。
慕叶急急拦住，“不必！当下正是风头，我岂会让你冒这般险？”慕叶笑了笑，“阿媚你忘了，我还有一案赤血琴呢？”
两双凤目一同瞧向琴案，那降龙木为身的赤血琴静静躺着，琴弦中鲜血一般的液体正在缓缓流动。
胡媚又坐下，取了酒盏，斟满美酒，“今日，我也开一开眼界。”
慕叶从榻上下来，吩咐侍女唤来姜辰，让其余人等皆退出景芙苑。
姜辰抱着玲珑，坐在慕叶身侧，扑闪着大眼睛，期待。
慕叶摸摸姜辰的头，有摸摸玲珑，嗯，这一大一小两宠物，甚讨宠。
而后，净手，焚香，方移步案后，落座。
赤血琴音起，整个景芙苑沉浸在清越琴音。
少顷，白日温暖和煦之苑忽然沉寂，如浸润于冰水中一般，阴冷彻骨。
大开的门窗被无风得天气吹动，吹得嘎吱作响。
大片的白色混沌循琴音而来，匍匐至慕家脚下。
“我等听从吩咐。”
声音浑厚含糊，低压从地面传来。
“尽查霍霆中毒一事！去～！”
“遵命！”
琴音中，白色混沌尽数散去，去来时一般迅猛。
一曲毕，景芙苑中又是温暖的，仿佛方才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