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会撒谎，但是眼睛不会。
除非城府极深，否则任何人在撒谎时，瞳孔都会不受控制地抖动或回避。
结合赵二的所作所为，他显然不属于“城府极深”这种类型。
陆远心中生疑，语气也有所缓和：“沈家三口在来县城的路上，被土匪掳走了，是不是你家人干的！”
“你说什么！”
赵二瞬间脸色煞白，不停抖动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一句话来：“沈希被土匪劫走了！”
白月光的杀伤力所向无敌。
沈希的音容笑貌是赵二梦里的常驻嘉宾，根本不是烟柳巷那些庸脂俗粉比得了的。
“不是我干的！跟我家没关系！”赵二喃喃道。
土匪……掳走……
放眼整个怒河县，贩卖人口这种下作生意，一直都是屠龙帮在经营。
最近野狼帮和屠龙帮的冲突愈演愈烈，互相砸抢地盘的事时有发生。
南岭村一带又是野狼帮的地盘。
大前提，小前提都已晚辈，即便赵二没学过逻辑学，也能得到一个大差不大的结论。
肯定是屠龙帮干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干的！”赵二握住陆远的手腕颤声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
陆远正在气头上，若不是还没得到沈家人的下落，他恨不得用风刃捣烂赵二的狗头。
“我拿我爹的命发誓！不是我家人干的！”
“我知道去哪找人，别耽误时间，来不及了！”赵二急得面红耳赤，
“他们在哪？”陆远压制住心头怒火，松手退后说道。
“咳咳咳……”
赵二剧烈咳嗽起来：“肯定是屠龙帮干的，最近他们抓了好多人！”
屠龙帮？
陆远仔细咀嚼这个名字，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才渐渐发现自己被怒气冲昏了头，做出的判断确实存在许多漏洞。
这事儿可能真跟赵家没关系。
首先赵家没有和土匪勾连的实力，否则当初直接找土匪来对付自己，怕是他穿越第一天就会被剁成肉酱。
而且赵家缺少勾结土匪的动机，南岭村是野狼帮的地盘，赵家没理由公然勾结土匪背刺老东家，这显然不合常理。
相反，如果凶手是屠龙帮，所有疑点全都能打通了，可见赵二并非胡诌八扯。
且信他一回，若是找不到沈希，再杀他不迟。
陆远沉声道：“怎么找他们要人？”
赵二揉捏着脖子说道：“我不认得屠龙帮的人，但是徐老秃认识！这个死秃子一直和屠龙帮的人眉来眼去，他肯定有办法赎人！”
徐老秃？
他还有这种门路？
“他在哪？”陆远问道。
“死秃子欠钱不还，在赌坊赌红眼了，咱们赶紧去找他！”赵二拉起陆远的袖子就要出门，却没拉动。
陆远狐疑地看着火急火燎的赵二，心中生疑：“他着什么急？”
“哎呀，还愣着干嘛！快走啊！”赵二急得直跺脚。
陆远收起疑虑，这个时候赵二为什么着急根本不重要。
“走。”陆远应和一声，推开房门。
街坊邻居们正踮脚等着看热闹，可过了半晌也没动静，正要散去时，却见房门突然被推开。
两人似兄弟一般冲出门来，向西而去，赵二甚至懒得留意受伤的孙大勇。
众人一片哗然。
“这算啥？”
“真没意思……”
众人撇嘴摇头渐渐散去，徐家山货铺又恢复了宁静。
【春来赌坊】
烫金字招牌明晃晃挂在门楣上，屋内传出鼎沸人声。
这里是怒河县最大的销金窟，最血腥的斗兽场，是能让人发狂的地方。
赌坊内灯火辉煌，骰盅乱舞，银钱堆叠。
歇斯底里的赌客们红着眼拍击桌面，扯着脖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衣着暴露的侍女身上飘散出劣质香料的味道，穿插在赌桌间，为客人们奉上熏肉酒水，以及勾人的眼神。
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在希望中崩溃，有人在绝望中重生。
暴躁的叫喊声和浓郁的酸臭味让陆远有些头疼。
他不动声色跟在赵二身后，径直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一扇大铁门前。
两个满脸横肉的武师守在门口，拦住二人的去路。
“呦呵，这不是赵家二公子吗，不怕你家老爷子打断你的狗腿？”脸上一道疤的武师调笑道。
“少啰嗦，快开门！”赵二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嘲讽，将两块三角碎银塞进对方手里。
疤脸武师见到银钱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好嘞，二位爷里边请。”
锈蚀的门轴发出令人齿酸的摩擦声，陆远跟在赵二后面，沿着盘旋的楼梯一路向下，来到更加血腥疯狂的地下室。
怒河城的地下斗场，是高级玩家的专属地盘。
对于厌倦了小儿科般的纸牌与骰盅的资深赌客们来说，唯有杀戮和鲜血能点燃他们沉睡的激情。
斗场中央是一块五米见方的擂台，由一圈铁网围住直通天花板，这里挤着百十来号老赌客，此刻正声嘶力竭呐喊着。
铁笼之中的战斗已成定局，红头巾斗士用两根铁钩刺穿了对手的双眼，拖出五六步远，比赛已经进入垃圾时间。
场下疯狂敲桌的徐老秃面如土色，薅住仅存的头发跌坐在凳上，不敢相信这个恐怖的结果。
他输了一整天，连赢三场的蓝头巾斗士是他翻盘的绝佳机会，为了一次性回本，他压上全部身家，还有一只右手。
现在，这些将不再属于他。
“呵，徐老板，手放在这，我亲自操刀。”圆帽，长脸，留着一缕小胡子的男人嬉笑着将匕首插在桌面上，身后站着两个打手，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等一下。”陆远出言打断。
小胡子挑起眉毛，出言不逊：“你他娘的哪根葱，滚！”
徐老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皮球一样的身体滚下凳子，手脚并用爬过来，抱紧陆远脚踝，抬起涕泗横的肥脸，苦苦哀求道：“小陆，救救我，救救我……”
赵二揪住徐老秃的领子怒道：“你没钱还债，还敢在这赌！”
“不赌哪有钱还债！”徐老秃输红了眼，难得硬气一回。
“你输了多少钱！”赵二呵道，这里是屠龙帮的地盘，他不敢太过放肆。
如果徐老秃输的不多，他倒也不介意花点小钱省去麻烦。
“二……二百八十两……”
徐老秃喃喃自语道，他已是眼神迷离，甚至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离谱的数字。
赵二一巴掌扇倒徐老秃，狠踹两脚怒道。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