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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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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十八章 浔阳之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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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羽三变(章节名) “那……”陈西亭深吸口气,听着易然不死不休的言语,他从方才的犹疑心境中冷静下来,沉沉说道,“那……便战吧。” 终究是杀人无数的冷血剑士,哪怕场间情况似不是自己心中所预料的,哪怕有变数,但他握剑的手也不会有一丝颤抖。 楼内,气氛开始凝固,剑客的锋锐气机四处游荡,搅得桌面上、房柱上和栏杆边到处都是木片屑絮。 楼外,无数人的眼睛又开始紧盯楼内的动静,不知两位剑客的决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有人期待、有人焦急、有人等着看热闹。 嗡 某刻,两人身影齐动 陈西亭的剑看上去像是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在空中飘飘晃晃,可实际上它又总会在与千雪剑相碰时爆发出强大的攻击力。 他本人身影也算灵巧,分着不同方向便向易然迅速出剑,攻势颇为凌厉。 易然身影动的幅度不大,整个人也是握着千雪剑随意挥洒的感觉,见招拆招地与陈西亭斗着剑。 两剑相碰一百二十下后,两人分了开来,似乎方才并没有谁占便宜或失利,两人竟是不分高下。 陈西亭嘿嘿笑着,他谄媚地问道,“您的剑虽然威势猛烈,形迹潇洒,甚至您的剑气格外地斥人,但…”他顿了一下,复又说道,“那是否是因为您的伤势太重,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剑气的原因呢?” 易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轻吐口气,淡然道,“那就别和我多做试探了,用你的真本事吧。” 听这些话,陈西亭面具下的眼神竟隐隐兴奋起来,此刻已然忘记了自己来此的为名为利的目的,忘记了易然是剑仙传人的事情,忘掉了那些犹疑焦躁,甚至忘掉了他剑客的前半生,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战胜自己的对手,赢得这场胜利。 以此来看,他同样是忠于自己手中剑的人。 易然再次轻呼口气,其间显示了他的不轻松,他的伤势确实不容乐观,需要主动地调整自己的气息,才能让体内灵力平稳些。 不过他握剑的手倒是沉稳依旧。 不再说话的陈西亭开始了动作,不过却没有向易然直攻过来,以求速胜,他反而在原地跳起了舞。 他手腕轻微但极快速的抖动,体态格外轻柔,手中剑被舞成了一个作表演的道具一般,仿佛没了实际的攻击性。 易然微微侧目,眉头却高高挑起,他好似看到了奇怪的一幕,让他一直平稳的心竟是生出了波动。 陈西亭一身白衣随着他的舞蹈动作开始变了颜色,像是红色的血水慢慢渗透了他全身,那颜色愈来愈浓稠,鲜艳无比。 他面具之上的彩色线条也多有变化,主色调已然为红。那线条沿骨相而动,仿佛愤怒的蛟龙,要冲破薄如纤纸的面具,又如冲天的烈火,要暴烈地燃烧起来。 伴着某种无声的韵律节奏,一直舞蹈的陈西亭在某个节奏点忽地停住。此刻的他,像是个桀骜不驯、怒气冲天的凶鬼一般。 他怒目圆睁,眼睛赤红,便再次提剑杀来,身形飘忽不止。 易然毫不犹豫,拎起千雪剑同样前冲。在明亮的剑身下,可称世上最飘逸风流的剑法被演绎出来。迅疾的剑势犹如天边的流云,散淡却迷蒙,又如夏日的青莲,清傲高绝。 霎时间 整座迎客楼内飞沙走石一般,桌椅不再安稳于地,反而东倒西歪,时而又砰砰砰地碰撞在一起,多有损坏。 后厨的跑堂和厨师听着这么大的动静,趴在灶台的角落里,倒更不敢动弹了。 在红白两道身影每一次的交手,缠斗之后的地方便会留下战斗的痕迹。厅堂的柱子被削去大块木屑,上二楼的楼梯忽然便塌了,隔着老远的某处地板忽又陷下去一块。 风止 易然静立原地,他握剑的手依旧沉稳,仿佛刚才红衣陈西亭的一阵暴风骤雨的强势攻击并没能让他有棘手之处。 陈西亭气喘吁吁地阴狠盯住那个白衣的身影,心中不停惊呼,他怎么还能如此冷静,他到底是在装样子,还是根本就没受伤? 一时间,各种繁杂的思绪再次袭来。 陈西亭察觉到一丝心境的不稳固,他强压心神,逼自己不作他想。 自开战始,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易然的身上,此刻同样如此。 他的手腕再次开始抖动,又开始了那颇为怪异的舞蹈,只不过这次的更加诡异了些。衣服的颜色同样有了变化,由红变成了紫色。 像是血干涸了的模样。 面具亦是转紫,其上色彩斑斓的描绘,恍若幽灵悸动。 战斗再起 易然的剑势仍旧飘灵,出剑的态势稳而有力。 变为紫衣的陈西亭剑势大变,由暴烈的攻击转成了幽然若谷的空寂感,像是晴空万里之上,突然有了一片乌云,厚重压抑。 他时而远在天边,时而黑云压城。 易然见招拆招。 二者攻守来回变换,仍是胜负难分。 陈西亭心中愈来愈急,虽然易然已经使出了青莲诀与他对敌,但是直到现在,仍是没有见到青莲诀中的任何一处杀招。 反而他已经使出了大半压箱底的招式。 他知道易然还在等,还在等他最后一变。 他索性也不再留手,甚至不和对方拉开距离,就在这一招一式的战斗中,他展开了他的最后一变。 衣服颜色再变,变成了纯黑色,如同深不见底的黑崖一般。面具上的线条慢慢散开,同时将面具全部染成了墨黑。 他本人的剑势也沉静下来。 易然见状,轻声笑道,只是手上并没有停止挥剑,“戏羽三变,这便是你最后的绝招了吧?” “大红、大紫、大黑?怎么越来越不吉利了?” 见对方不答话,易然继续说道,“也好,那便结束吧。” 二人又拼了一剑,同时借力后退。 易然并指捏诀,一朵青莲生于其上,又猛然化作一道流光,附于剑身。 清灵圣洁的气息无端而生,仙歌妙语仿佛就在耳畔。易白的身后甚至隐隐然有一朵青莲正要盛放。 这是青莲诀修到极高境界的显兆。 黑衣陈西亭严阵以待,同样蓄力这最后一剑。 陈西亭作为挑战了并且打赢了三州剑客的剑士而言,他的势同样非同寻常。 别人只有一重势,他却有三重。 一变就是一势。 戏羽三变后,他的势便达到了巅峰。这是他最强的一剑,就连上门踢馆时,他也未曾用出过几次。 红衣杀神疯狂杀戮于战场之上,直到自己死去化为幽魂,仍旧是拼杀不止。最后归于灵魂枯寂之地,他才停下手中剑,只是走在那灵魂深渊的边缘。他仍是有一股冲动,拔剑斩之的冲动。 于是,他的最后一剑,临渊,便产生了。 二者碰撞在一起,光华大放。 在那光华之中,易然的身影只是化作浅绿色的飞光,便横穿过了黑色的墨衣。 这是青莲诀中的一记杀招,仙莲曼语。 没有丝毫杀机,却端的是锋芒剑气,不过那都是隐于仙气袅袅,轻歌曼舞之后的东西。 易然转身,看着重伤垂死的陈西亭,面上毫无表情。 脸上的面具不知掉落何地的陈西亭看着易然的冷酷表情,却是笑了笑,他用尽气力道,“不愧是,剑…仙…传…人。” 易然本想回他一句“当然”,不过他又想到此人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的事迹,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他。 见那边再没了声响,易然转身走向因暴烈的战斗而被冲击到一起的桌椅堆旁,那之前他从地上又捡起了某物。 他从中拽出了一张较为完好的桌子,安稳放落于地,同时将那个事物放在桌上,又弯腰低身,想拉起一条长椅。 只是这次他没有马上起身,他蹲在地上微喘口气,一口血水便吐在了地上。 之后他安静坐于长椅之上。 看了眼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他摇头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那副面具,右手一甩。 那白色面具便快速地飞出了迎客楼,钉在了街对面的某处墙壁上,没有丝毫的震颤。 易然四处看了看,先前的酒杯酒壶自然不可能再找到,就算找到也未必完好,他只得回头对着后厨的方向喊道,“小二,再上酒。” … … 与盛阳王朝大内总管韩吻蝮相隔两栋楼的某处房间内,熏香缭绕,房中书桌旁坐着一位贵公子。他手里捧着一本包装精致的书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时而用修长的手指轻摩自己的下巴,其上有些许胡茬。 门外有人快步走过,敲门后得了应许悄步进入。 那人慢慢走到近前,看着贵公子仍在看书,他半蹲下来轻声道,“少主,最新消息,陈西亭死了。” 贵公子似乎仍沉浸在书中世界一般,微微一恍神的功夫,他才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书,笑着看向手下惊奇道,“真的?” “是,这消息已经被确定。”那人赶忙回道,同时继续补充道,“易然……仍旧在迎客楼里坐着,他将陈西亭的面具扔了出来,看意思似乎是要人继续进去。” “哼嗯哼。”那贵公子听到手下这话,轻笑着摇头不止,他叹道,“这才是当世大剑仙的唯一传人该有的实力啊!”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手指托着半个脑袋,轻轻揉着。 那名手下见少主似乎没了后话的样子,他愣了愣,情不自禁道,“那少主,我们应该……” “离火王朝那边是幽家派代表来的?”贵公子的声音幽幽响起,但仍是闭着眼睛。 “是,幽家来人了。”手下赶忙回道。 “哼!”贵公子冷笑一声,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说涉及到人皇玺这种关乎人族和平的大事,父皇都把我派出来了,参与这八方势力的混乱争夺。” “可他齐家,自己竟然没来人,反而派了五世家中最大的世家来为自己做代言人。” 贵公子睁开眼,身子前躬,带着疑惑的神色笑问自己的手下,“你说,是幽家成了让齐家格外信任的好狗,还是齐家……要改姓了?毕竟幽冰狂那家伙这些年好像势头很猛的样子,修为也进步神速……嗯?” 听着自己主子这大胆的发言,那人不由低下了头,他忍住打颤的冲动,低声快速回道,“这等事情,小人怎会知呢?少主可是问住我了。” “哈哈哈。”贵公子哈哈笑着坐回椅子,仿佛手下的反应很有趣,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轻声道,“既然他们两家都派人去过了,那自然该轮到我们出人了不是?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当然,估计也没谁这么不懂事。” “行了,你去安排吧。找个差不多的人,再去试探试探。” “少主,我们不是应该直接……”那名手下刚要领命,却觉着少主的说法有些问题,他觉得难道不应该派人直接拿下易然进而抢到人皇玺吗?怎么不找个够强的人,反而还要试探? 贵公子知他所想,摇摇头道,“刚不是说了,那可是当世大剑仙的传人,唯一的传人,是我们能轻易拿下的?这事儿非慢慢来不行,急不得的。” 那人露出恍然的神色,刚要赞叹少主英明神武,好好拍上两句马屁,便被少主的严厉眼神制止。 他微微一窒,便低头领命,乖乖去找人了。 贵公子再次单手捧起那本书,另一只手顺势托住下巴,他嘴里念念有词道,“……花之富贵者也……同予者何人?……宜乎众矣。” 说着,他的嘴边又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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