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太子正在召见群臣议事。
他还见到李绩，竟然也位列其中。
“莒国公来的正好。”
“孤向陛下奏请大比武之事，正在与诸公商议比武项目，好呈递陛下。”
李承乾笑道：“莒国公可有什么提议？”
唐俭摇头，他来的本意可不是这个。
“殿下，臣才在新军担任思想总指导，军中比武，并不是臣擅长的。”
“也行，那就听听大家的看法，有什么想说的再说。”
“是！”
……
张士衡，贾公彦，孔颖达，于志宁，谷那律，萧德言，许叔牙等大儒名士。
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自从李世民在承天门升旗大典，说了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们就在辩论，到底什么才是盛世，前所未有的盛世，是什么标准。
这个争论，持续了好多天。
吸引无数名士参与进来，并且还有大量的弟子学生，士人士子在听他们辩经。
“既然谁都没办法说服。”
“为何不去找太子殿下请教？”
有人突然提议。
此言一出，辩论戛然而止。
对啊。
大家都没办法说服对方，各有各的理由跟标准。
既然如此，何不如请名声在外的太子殿下来评判呢？
“走！”
“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
一群人当即动身，盛世这个话题，事关整个天下，也可能是未来陛下治理天下，奋斗盛世的方向。
要是没有个结果，他们也会心有不甘的。
“就按照多个方面来。”
“不但要体现勇武，还要体现个人的耐力与毅力。”
李承乾说道：“孤本来还想加入战术层面的判断与分析，不过想来不能要求太高。”
“还是暂且就这么定下。”
“英国公，你觉得如何？若无异议，就呈请陛下裁断了。”
李绩道：“臣无异议。”
他是兵部尚书，作为军中代表来的，就是看看大比武项目，会不会异想天开，不符合实际。
“行，既然都没有异议，那就呈请陛下……。”
李承乾刚说完，长孙冲快步进来，道：“殿下，张公，于詹事……，他们在宫外求见。”
“同行的还有不少学生名士。”
这让李承乾泛起疑惑，“他们不是在编撰《唐礼》吗？”
“怎么突然有心一起到东宫来了？”
“听起来这阵仗还不小，是出什么事了？”
长孙冲快速说道：“臣问了几句，说是他们在辩论盛世之论，争执不下，来请教殿下。”
“唔……！”
李承乾沉吟，盛世之论？
这些老家伙怎么突然集体发疯，讨论起这个来了。
在场的人也面露疑窦之色。
盛世之论？
陛下才提出来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你们这些名士大儒，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是吧？
“这样。”
“孤在崇教殿见他们。”
李承乾说道。
“是！”
长孙冲转身下去安排，李承乾对众人道：“来的早，不如赶得巧。”
“既然遇上了，那就请诸公一起，去听听盛世之论吧。”
“敢不从命。”
崇教殿。
一众名士大儒，弟子学生鱼贯而入。
这来了不少，有一百多人。
他们见到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都是一惊。
没想到这几位重臣也在。
一个个仪态更加谨身许多。
“太子殿下到！”
李承乾缓步走出，跛脚不是太过明显。
“参见太子殿下，恭问太子殿下安康！”
众人行礼。
“孤安！”
李承乾坐下，依靠着凭几，笑道：“适才，家令告诉孤，诸位有盛世之论。”
“孤惊为天人，大为诧异。”
“八月初九，陛下在承天门言说建立前所未有的盛世，今日就要听到诸位的盛世高论。”
“孤心欢喜啊。”
他先给了大家一个开场白。
张士衡拱手道：“殿下，当不得高论。”
“臣等只是在辩论，何为盛世，盛世天下该是什么样的。”
“若是没有个定论，身在盛世，却不知盛世已到，岂不遗憾？”
魏征与房玄龄不由点头，就连高士廉也萧瑀露出倾听之色。
若为盛世，自己却不知。
确实是一大憾事。
尤其是他们身处当代的重臣，若能认识到盛世来临，纵然百年，想到史书上记载当下盛世，也能含笑而去啊。
李承乾笑着问道：“那诸位以为，何为盛世呢？”
话音落下，众人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自己的看法。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路无贼盗，山无匪患。”
“国泰民安，天下稳定。”
“国库充盈，吏治清明，百姓富足。”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要百姓懂得礼节荣辱，道德高尚，盛世自然到来。”
“……”
他们说的很是激动，把自己认为的盛世景象，描绘出来。
张士衡并没有过多参与，说了自己的看法，就在观察太子的反应，只见太子是在倾听，却没有太大的触动。
“殿下！”
他突然高声，打断其他人的争论，发动他的反问技能，“敢问殿下，你觉得盛世该是什么样的？”
众人一惊，纷纷看向太子。
长孙无忌等人也望了过去。
遇事不决，争论不断，是没有结果的，只能是找能够服人心之人。
“孤？”
李承乾有点讶异，也有点想笑。
他这位老师，是找到如何与他讨论的技巧了啊。
这反问。
他很喜欢，老师太懂得配合了。
总是能给他做好说话的铺垫。
“要孤说啊。”
“其实很简单。”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不饿死人，不冻死人。”
“只要能满足这两点，即可认为盛世降临。”
此话一出，大家都露出茫然与不解。
“诸位，不会以为这两点很简单吧？”
李承乾反问，道：“不饿死人，不冻死人的王朝，大家觉得有哪个做到的了？”
“梁国公。”
“你来告诉诸位名士，去年冬天，有多少百姓死于饥寒交迫的？”
“今年夏天，又有多少百姓，饿死在野外的。”
这个具体数字，外面的人可能不清楚。
房玄龄肯定知道。
他并没有回答，就代表李承乾说的不是空穴来风。
“王朝盛世，最简单的就是让百姓一年四季有吃的，在寒冬有冬衣穿不会冻死。”
李承乾道：“当百姓不担心吃喝，不怕寒冬无法渡过。”
“诸位觉得，国家达到何等地步，才能满足？”
“管中窥豹，一眼便知。”
他语气平缓的说道：“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像诸位刚才说的，国家强盛，百姓富足，这才是一个盛世景象。”
张士衡，孔颖达，于志宁等人沉默。
殿下说的很明白了。
盛世要看底层百姓，百姓过得好与坏，才是觉得一个时代，是否处在盛世。
“臣等受教！”
张士衡等人拜道。
“诸位，盛世之论，不是在于好高骛远，要着眼于当下。”
“唱高调谁都会，实实在在的从最简单明了中，看到本质才是应该的。”
李承乾道：“陛下说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这个盛世，不是孤表达的这么简单。”
“重点在前所未有。”
“我大唐就要在陛下的带领下，建立一个旷古烁今的盛世。”
“这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是什么？”
“孤以为！”
“对内，大唐百姓人人天天有肉吃，人人月月有新衣穿。”
“只有这样，大唐盛世才会空前绝后，无人能比，无人能超越。”
“后世，将永远铭记大唐盛世，乃是盛世标准，盛世标杆，人人向往，人人效仿。”
“后世帝王当永远以大唐贞观盛世作为毕生追求！”
他声调逐渐拔高，双手在不断的挥动，加强言语的感染力与说服力。
“这……！”
李承乾目光扫过，陷入呆滞与震惊的众人，手指用力一指，铿锵有力的高声宣称：“才是陛下所倡的前所未有之盛世。”
“而你们，在座的各位贤臣名士，全天下的大唐子民。”
“都将见证这一段注定会被后世无数岁月深刻铭记，后世无数百姓所称赞的伟大壮阔的历史。”
“这个伟大而壮阔，强盛而雄伟的时代。”
“我们将是参与者，是建立者，更是见证者！”
在场之人，无不浑身发麻，颤栗不已。
他们想象着太子殿下，给他们勾勒出来的蓝图，想象着那一个个憧憬的画面。
我们是参与者，是建立者，更是见证者。
一股热血澎湃，激情昂扬的冲动，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激荡。
谁不想做到，谁不想要。
当这个时代，真如太子所说的那边，伟大强盛，他们这些人，该是何等的幸福与荣耀。
“殿下！”
高士廉双目如看天神一般，激动的注视着李承乾。
“观音婢啊。”
“你泉下有知该是何等欣慰，承乾……。”
他眼眶有些湿润。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胸腔之中，隐隐有什么冲动呼之欲出，难以自控。
太子描绘的一切。
对他们来说，都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要是真的能够做到，真的能实现。
他们这一个时代的重臣，该是何等的彪炳史册。
后世还有什么能人贤臣，能超越他们的？
而他们注定会成为后世万万千千臣子，所要追赶的模范与前贤。
张士衡激动的无以复加，但他还是异常的冷静，他从太子的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关键。
“殿下！”
他强压激动的问道：“适才之言，殿下事前说是对内如此。”
“敢问殿下难道盛世，还有对外一说吗？”
“臣不解，还请殿下赐教！”
众人听闻，这才快速从脑海中搜索，发现太子是先说了对内，才有后续之言。
那么与之相对。
不还有对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