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沮授心中的答案,正是苟哥赵旻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
一是苟哥“奉主上以从民望”,如此一来,苟哥不但牢牢占据道德制高点,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借天子诏书,大封特封天下英才。
这一点,确保了苟哥可以如历史上的曹操一般,成为朝廷的代言人,从而以顺讨逆、师出有名、广招贤才。
诸君万万不可轻视这一点!
历史上曹老板之所以能在建安元年(196)之后,以近乎于坐火箭的速度崛起,靠的就是这一点!
在汉末的社会环境下,军阀单靠武力无法实现长久的统治,必须与士大夫合作。董卓集团的下场就是明证!
陶谦、公孙瓒、孔融、孙策的例子同样是明证!
以是故,初平年间(190-193)的曹操无论如何,都必须投入袁绍麾下,惟其如此,曹操方可暗中积蓄实力。
甚至于,至建安末期(214-220),原本奉行法家术、势之曹操,在这一时期已经开始与士大夫深度合作。因为曹操要想篡位,就必须拉拢士大夫。
这就是颖川士人陈群“九品官人法”诞生的最基本原因。
在官渡之战中猥琐起家的赵旻,为何能如此顺利接收曹操的几乎全部遗产?
原因同样在于此!
官渡之战战局最为胶着、僵持之时,赵旻派满宠赴华阴接触杨彪,又派陈矫赴许都接触颖川士人,主要目的就是与士大夫深度合作。
以此为基础,赵旻方才得以实现“奉主上以从民望”这一究极状态。
二是苟哥在官渡之战时狐假虎威,抄了曹操后路。又偷了曹操水晶,迅速占据了徐州、豫州、司隶这些中原富饶之地。
简而言之,苟哥在官渡之战中快速布局,并最终取曹操而代之。
三是苟哥不惜投入海量资源,安置流民、并鼓励大地主们垦荒屯田,借此良机,苟哥既准确清点了大地主们的田亩,又得以顺利实施摊丁入亩之策。
在农耕社会,人力是一切的基础,农业不但是经济基础、而且还是发展工商业的前提。
最后,赵旻最关键的一着,是兴建工坊、发展商业,依靠工商业聚敛财富。
而这一点,才是赵旻得以迅速重建、恢复汉末乱世经济,并使流民安居乐业的秘密武器。
随着汉末动乱,人口锐减,大量都邑荒芜废弃。
即使是洛阳、长安这样的百年帝都,也在初平(190-193)、兴平(194-195)年间相继遭到毁坏。
大汉东西二京尚且如此,冀州治所邺城、南阳郡治宛城可想而知。
区别在于,邺城是被黄巾贼所毁,而宛城则是被袁术所毁。
黄巾贼破坏城郭不难理解,城邑之内豪强大户众多,黄巾贼烧杀劫掠一番后,势必将毁坏城郭。
至于袁术毁坏宛城…同样不难理解。
袁术在南阳统治期间(190-193),不修德政,专事聚敛,搞得民怨沸腾,人畜流离。
《后汉书》记载,袁术入南阳之初,户口尚有百万,结果袁术“专以抄掠为资,百姓患之”。
初,(袁)术在南阳,户口尚数十百万,而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奢恣无厌,百姓患之。
摘自《后汉书之袁术传》
袁术离开南阳之后(193),关中军阀张济曾因饥荒出走荆州(195),在南阳劫掠,结果竟然一无所获。张济无奈,被逼攻城,战死。
张济饥饿,出至南阳,攻穰,战死。
摘自《后汉书之董卓传》
赤壁之战(208)以后,庞统曾无奈地表示:“荆州已经荒残,不是能够长久居住的地方。”
(庞)统说(刘)备曰:“荆州荒残,人物殚尽,东有吴孙,北有曹氏,鼎足之计,难以得志。”
摘自《九州春秋》
长江以南,彼时受到的兵祸波及相对小,可知庞统所言,主要指江北的南阳。
刘备之前驻防的新野县,便隶属南阳(后划入义阳)。
(刘)表自郊迎(刘备),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摘自《蜀书之先主传》
历史上,南阳的荒残,直到曹魏黄初年间(220-226)都没有缓解。
黄初三年(222)曹丕车驾南巡,在宛县(南阳郡郡治)停驻,结果发现“市不丰乐”,因此处死了南阳太守杨俊。
黄初三年,车驾至宛,(曹丕)以市不丰乐,发怒收(杨)俊。
摘自《魏书之杨俊传》
虽然杨俊之死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党附曹植(见《杨俊传》),但南阳的荒残问题,也确实让曹丕找到了借口。
南阳曾是天下第一大郡(见《后汉书郡国志》),结果在袁术的抄掠之下,成了一片人间焦土,数十年都难以恢复。
上述之事充分证明两点:
一是袁术性如豺狼,其人贪婪残暴如此;
二是在汉末乱世之中,城邑一旦被毁,再想恢复便难上加难。
所以,汉末学者、曾游学四方的仲长统才会说“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者,不可胜数”。
以及今日,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者,不可胜数。此则又甚于亡新(王莽之乱)之时也。
摘自《后汉书之仲长统传》
由是推之,赵旻之所以能够快速恢复城邑元气,主要是因为其人将发展工商业、安置流民、鼓励屯田与大搞建设相结合。
这才能在短短两三年间,使本已摇摇欲坠的大汉,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赵旻也在此过程之中,积累了大量声望、财富以及众多精兵强将、贤臣良相。
简而言之,在赵旻统治之下,汉末乱世的工商业、物流业,在经历了一次破坏之后的整合重组后,迅速为病入膏肓的大汉王朝输血,使大汉如枯木逢春一般,再次变得年轻且活力无限。
但话说回来…
沮授深知,赵旻所具备的这三点,袁绍都不可能具备。
就第一点而言…
条条大路通罗马,袁绍出生就在罗马。
其人既是军阀,也是四世三公的士大夫,先天条件可谓得天独厚。
袁绍自以为不必搞什么“奉主上以从民望”,结果因此而失败;
袁绍更加不可能做到第二点。
因为袁绍的统治基础,是士族与豪族,这些人是大地主中的佼佼者,袁绍不可能触碰这些人的利益。
至于第三点…
呵呵。
袁绍是汉末乱世之中的土著,其人不可能懂实业兴邦、基建促进经济这种道理。
综上所述,袁绍与赵旻两方之间,实力差距被断崖式拉进、甚至是袁绍被赵旻反超,便极为合情合理。
问题是…
沮授虽深知此理,却苦于无法明言,而且…
沮授明知应该如何做,却对此束手无策:
赵旻的成功,确实无法复制。
沮授心中之绝望悲凉,可想而知。
此时此地,其人心念电转、踌躇再三,最后却只能向袁绍深施一礼。
“明公,不如某等亦兴建工坊、车马行,振兴手工业如何?”
袁绍嘴角微微一抽。
兴建工坊?
我产糖?酿白酒?做酱料?晒豆制干货?制茶?造纸?印书……
袁绍越想,心中越哇凉哇凉。
因为这些货品,袁绍就算将河北匠人们全部喊来,也根本不可能生产出来。
在汉末,这些产业的技术壁垒,可谓牢不可破。
最起码,袁绍连生产的硬件设施都造不出来,何谈做为软件的具体工艺做法?
思及赵旻已重设西域都护府,袁绍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域胡人们,上赶着给赵旻送钱造军械、储备粮草。
于是乎…与沮授一样,袁绍心中的绝望悲凉,可想而知。
【作者题外话】: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江北与江南的学术风气异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流寓士人垄断东吴文化的现象。
孙权执政期间,曾为公族子弟选择名师授业,大量学者因此出入孙氏诸子的府邸,并逐渐形成学术政治团体。
需要特别注意,出任公族学官与僚属的人士,绝少有江东子弟,几乎全部是流寓士人。这在江东子弟大量出任军政要职的历史背景下,显得极为反常,不能不引起注意。
以下分别罗列相关记载,以供参考。
(1)孙登幕府
孙登是孙权长子,也是东吴的首任太子。
孙权对孙登的栽培不遗余力,以陆逊为核心辅弼,同时挑选了徵崇、薛综、程秉等学者为太子太傅或少傅,又以诸葛恪、张休、顾谭、陈表为侍从,太子幕府繁荣一时。
(孙)权称尊号,立(孙登)为皇太子,以(诸葛)恪为左辅,(张)休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都尉。--《吴书孙登传》
陆逊是孙策女婿,也是江东地区率先与孙权合作的土著代表,因此得到宠信,属于特例。至于孙登幕府的其余僚属,则少有江东子弟。
徵崇是司隶河南人,精通《易》与《左氏春秋》,同时研习内学,属于今古兼杂的人物。
(徵)崇字子和,治《易》、《春秋左氏传》,兼善内术。。--《吴录》
程秉是司隶河南人,受业于郑玄。郑玄“博采古今”,与邴原齐名,号称“邴郑之学”,属于当时儒宗。
(程)秉为(孙登)傅时,率更令河南徵崇亦笃学立行。--《吴书程秉传》
薛综是豫州沛国人,昔日在交州受学于刘熙,刘熙是郑玄的弟子,薛综的学术风气也可想而知。
至于“太子四友”当中,诸葛恪出身徐州琅琊,张休出身徐州彭城,陈表出身扬州庐江,三人均是淮泗集团成员,也均是二代子弟。诸葛恪是诸葛瑾之子,张休是张昭之子,陈表是陈武之子,可以视作青年贵戚集团。
以(诸葛)恪为左辅,(张)休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都尉,是为四友。--《吴书孙登传》
“四友”当中的特例是顾谭,他出身吴四姓,是丞相顾雍之孙。然而顾雍性情和顺,被孙权所信重,誉为“至德忠贤,辅国以礼”,属于扬州门阀的特例。
故丞相(顾)雍,至德忠贤,辅国以礼。--《吴书顾雍传》
在孙登幕府中,还有谢景、范慎、刁玄、羊衜、胡综等人为宾客。
谢景、范慎、刁玄、羊衟等皆为(孙登)宾客。--《吴书孙登传》
其中范慎出身徐州广陵、羊衜与谢景出身荆州南阳,胡综出身豫州汝南,皆为流寓士人。只有刁玄出身扬州丹阳,是太子幕府中罕见的江东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