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絮又问：
“有镜子吗？”
裴主任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
谭小絮拿了镜子，递给那个申城女知青，问道：
“同志，你怎么称呼？”
“我姓秦。”
“小秦同志，你拿好镜子，我给你化个妆。”
“化妆？”
一听说化妆，小秦眼睛都亮了。
“是。”
说完，谭小絮举起口红。
小秦一眼认出了这个东西：
“口红？同志，你居然有口红？”
听小秦认出了这个东西，谭小絮忍不住喜笑颜开：
“你看看，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对，这就是口红，等着，我给你涂口红。”
小秦立马不说话了，配合的微微张嘴。
谭小絮扒开口红，轻轻在小秦唇上抹了两道，本来淡淡的嘴唇，立马着色，变得红润润的好看。
这个口红虽然比不上后世几百块的大牌，也不分什么色号，包装可以说是毛坯状态，但在这年代是够用了。
“看看，涂的怎么样。”
谭小絮让小秦照镜子。
小秦一看镜子，立马笑的脸都红了。
整个人变得娇媚动人，连旁边年纪稍微大几岁的女同志也忍不住发出惊呼：
“哇，小秦，你这上了色了，看着真鲜亮。”
谭小絮道：
“来，我也给你涂一下，同志你怎么称呼？”
“我姓周。”
“那我叫你一声周姐。”
谭小絮动作很利索，又在周姐唇上涂了两道：
“周姐，你也照个镜子看看。”
周姐拿了镜子也照了一下，突然：
“哈哈哈哈！”
双手捂脸不好意思起来，耳朵根子都红了。
两个女同志都给这口红闹成了个大红脸。
看的旁边的裴主任哭笑不得。
小秦拉住谭小絮的胳膊问：
“同志，你这个口红在哪买的？”
谭小絮把口红外边的油纸重新包上：
“你喜欢的话送你了。”
“真的？”
“真的，一支口红而已，我这里还有一千支。”
“……”小秦顿时惊的说不出话。
捂脸大笑的周姐也不笑了。
还有一旁的裴主任：
一千支？
谭小絮问那两个女同志：
“小秦同志，周姐，你们说，这个口红要是放在供销社，能不能卖的出去？”
小秦捣蒜般点头，兴奋道：
“一定好卖！这要是能卖到申城去，买的人肯定更多！”
这下，谭小絮就有信心了。
不愁把梳子卖给秃子了。
他这才对裴主任说：
“裴主任，我们连队最近生产了一千支口红，我想，能不能拿到咱们师部供销社来卖个试试？”
“当然可以啊。”
自己家生产出来的东西，拿到自己家店里卖，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谁知谭小絮又说：
“不过，东西放在这，我要先收钱的。这口红，我一支只卖八毛，一千支，就是八百块。”
“还要收钱？”
在兵团内部体系里，下面生产出来的东西往上送，那叫上交。
无偿的。
头一次听说下面上交东西，还要收钱。
直接把裴主任整不会了。
谭小絮却理所当然的说：
“对，就当是卖给兵团供销社了。”
裴主任：“？？？”
“而且，”谭小絮继续说，“如果半年之内这些口红卖不掉，剩下多少支，可以原路退回来，我把钱再退给供销社。”
裴主任：还带退货的。
“不仅如此，”谭小絮继续补充，“我卖给供销社一支八毛，供销社可以加价，一支加两毛钱都没问题，这样，供销社还能挣两毛钱差价。一支两毛，一千支就是两百块的利润！”
裴主任：好贴心，还能挣差价！
不知道裴主任心不心动，反正小秦和周姐两个女同志心动了：
“多好啊，裴主任，卖的出去能挣差价，卖不出去还能退货，上哪找这么好的卖家？！”
裴主任望着两个被口红迷的晕头转向的女同志，她们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个口红，可以无偿上交，而不是跟他收钱！
纠结了很久，裴主任才委婉的提醒：
“可是，谭场长，据我所知，兵团基层，是没有独立的财政权的，也就是说，你们不能自己去卖东西，这是违反规定的。”
这裴主任果然不好糊弄。
谭小絮打起十二分精神，道：
“对，从前没有独立的财政权，但现在，我当了分场场长，从我开始，我们分场就有独立的财政权了。该上交的东西，我们全部无偿上交，但这个口红，是我们连队用边角料加工出来的副产品，不在计划内，我们有权自行处置，卖出来的钱，归于我们分场的财政，由我们自己分配。”
裴主任彻底给整不会了。
一时居然不知该怎么反驳。
旁边的小秦和周姐，听他们说话，终于听出点门道了。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十八岁的女场长谭小絮？”
谭小絮含蓄的点头一笑。
“啊！原来是你！”
周姐异常兴奋，突然站起来道：
“裴主任，你还磨蹭什么，还有什么听不懂的，谭场长大老远跑来一趟，答应就完事了！”
“可是……”
“没有可是，”谭小絮开口，“出了任何责任，我担着，卖不出去，我退款，供销社只负责代销而已，顺带赚个差价，兵团内部卖不动，还能推销给其他商店，怎么想供销社都是稳赚不赔。我这个口红其实可以卖到其他地方的，但是，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我更喜欢咱们自己人赚这个钱。”
裴主任终于鬼迷心窍的被谭小絮这副大义凛然给说服了。
是啊，反正都是要卖出去的。
当然要经过自己人的手卖出去了。
这也侧面说明，人家谭场长是看得起自己。
这么一想，裴主任的思路瞬间打开了，只是：
“我这个口红，卖给谁啊，谁会买？谁敢买？”
这年代，谁家女同志敢把嘴唇涂的那么红，一定被人骂资产阶级不良作风，也会被人怀疑是不正经的女人。
所以没人敢化妆。
这一点，谭小絮当然也考虑到了。
她笑了笑：
“卖给谁，当然是卖给需要的人啊。”
“谁会需要口红？”
“当然是需要化妆的人！”
“谁需要化妆？”
谭小絮快被这个裴主任给憋死了，都说到这了，居然还不上道：
“谁需要化妆，当然是一些演出团体，比如文工团、歌舞团、剧团。”
“哦？！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对啊，可以卖给他们！”
这年代，也只有跟工作相关的事情才敢光明正大化妆了。
想想那些老电影里，各个顶着一张大红脸、红嘴唇，气血简直好到爆，那都是化妆的功劳。
“所以啊，”谭小絮继续忽悠，“市场是需要开发的，只要把那些演出团体的市场打开，这些口红，不愁卖不出去，等以后咱们把国家建设的更强大了，大家日子好了，吃喝不愁，说不定普通老百姓也偶尔化个小妆，市场会更大，到时候咱们农场的口红，是国内第一家，正经的国货老牌子，始于1971年，这说出去多有排面？”
裴主任已经被谭小絮忽悠的心潮澎湃，大手一挥：
“行了，你不用说了，这口红，我卖定了！”
“裴主任，你可太英明了！”
裴主任成功被洗脑。
但是，等拿到谭小絮给开的收据时，裴主任还是莫名有种被自己人坑了的错觉。
谭小絮就不一样了，春风得意的把一千支口红交给裴主任，而后拿到裴主任给的八百块货款。
美滋滋的离开供销社。
此次鹤城之行，入账：3055块钱。
连队小金库终于有钱了，办机械厂、造机器，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