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絮果然安排陈康去挑大粪了。
秘书小王得知谭小絮的这个决定，嘴角直抽抽，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
“谭场长，陈场长好歹是总场场长，就这么让他去挑大粪，不太好吧，挑大粪的，都是犯了错的、成分不好的、蹲过劳改的，让堂堂总场长挑大粪，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那你这意思是，你替他去挑大粪？”
“不是，不是，我是怕，他早晚要回总场机关去，到时候还是总场长，他要是记仇想办法报复你怎么办，我是为了谭场长好。”
谭小絮笑笑：
“我让不让他挑大粪，他都记我的仇，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我心里不得劲，让他记吧。”
谭小絮朝小王挥手，一句废话不想多说的样子。
小王只好叹着气，安排陈场长挑大粪去了。
陈康是万万没料到，谭小絮会用这么阴损的法子折腾他。
要早知道，他就是死也要赖在武装值班分队。
宁愿被谭小絮继续举报，也坚决不受这个侮辱。
他气的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负责打扫公厕的老头把一个粪桶提到他面前时，陈康捏着鼻子，终于忍不了了。
想了半天，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气，去找谭小絮谈判：
“说吧，到底怎么做，才能给我换个工作！”
谭小絮顿时笑靥如花：
“陈场长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陈康冷笑，果然，逼他挑大粪，只是个卑劣的手段，谭小絮其实另有目的。
“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陈灼还欠我一笔钱你知道吧，上次我去总场要钱，咱们谈好了分期还，到现在只还了一百块，还欠570，你看看，什么时候把这笔钱给还了？”
陈康胸口起伏，这简直活阎王啊！
哪里是陈灼欠她钱，明明是讹诈！
现在居然还当真了，见天要钱！
谭小絮见陈康气红了脸，也不想把人往绝路上逼：
“不想还也行，回去挑大粪吧。”
陈康没得选，只能选择还钱。
至少，还了这笔钱，了了一桩心事，以后谭小絮再也不会因为这笔钱找他的晦气了。
还能趁机让他换个差事，不然，他当总场长十几年，无论如何，也不能沦落到挑大粪的地步。
传出去，颜面何在？
就当破财消灾了！
“你确定我还了钱，你就给我换个工作？”
“当然，我说话算话。”
“那好！”
陈康准备回总场机关去拿钱，谭小絮担心这老小子趁机跑路，临时叫了个人，让小王回十一连队，把巴坦叫了过来，让巴坦陪（押）着陈康回去拿钱。
巴坦领了命令，陪陈康去了。
半天后，巴坦带着陈康回来，如数还了整整570块钱。
这笔债，终于清了！
“可以给我换工作了吧？”陈康咬牙，肉疼的问。
谭小絮把钱装进口袋：
“当然，我说到做到，王秘书，送陈场长去堆肥场堆肥。”
小王：“？？！！”
陈康暴跳起来：“谭小絮，你就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
“你，你公报私仇！”
“对，我就是公报私仇。”谭小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堆肥，就是把人和动物的粪便收集起来，加上麦秸、杂草之类的，按比例分层堆放，聚在一起发酵，制成有机肥。
所以，绕了一圈，还是跟大粪打交道。
陈康气的浑身直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谭小絮一副老干部的语重心长：
“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别人能干，为什么你不能干？越艰苦的地方，越能磨练人的意志，陈场长脱离人民群众多年，也该重新跟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了，这对你的思想改造大有好处。”
“……”陈康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官腔的精髓真是让谭小絮学到了。
一旁的王秘书看的，有些不忍心。
但谭小絮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王秘书，送陈场长去堆肥场吧，别耽误工作。”
小王过来，扶着陈康往外扯：
“陈场长，你消消火，还是听谭场长的吧，就是堆肥而已，没什么可丢人的。”
陈康哆嗦着，终于冲小王骂道：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等着吧，等我回了机关，我饶不了你！”
小王怕的就是这个。
但，现在谭场长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俗话说，不怕县官，就怕现管，小王只能硬着头皮，把陈场长拖走了。
陈康站在一大片粪堆前，即便天寒地冻，也无法阻止臭气散发，陈康被熏的眼睛生疼。
真是，天苍苍，粪茫茫，野外干活心拔凉。
他不敢想，自己堂堂总场长，怎么就沦落到这个下场？
而且，居然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
难道整个二分场，真的就成了谭小絮的天下了？
没有一个人为他伸张正义了？！
他不死心，突然想到，从前马副场长跟自己有点旧交情，这个副场长，还是他一手提拔的。
患难见真情。
也许他能念在过去的交情，帮自己说说话，不能让谭小絮这么只手遮天！
陈康等小王走了，顶着寒风去找马副场长。
马副场长听说，神嘛？居然让陈康去堆臭烘烘的生物肥？
“谁这么不长眼，给陈场长安排这么个活儿？！”
“还能有谁，当然是谭小絮！”
“哦，谭场长啊，那没事了——陈场长好好干吧。”
“……”
陈康在二分场堆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许多人慕名去了堆肥场，偷摸看陈康提着桶，站在结了冰的肥堆上，把一桶桶还没来得及冻结实的粪块均匀的泼在脚下。
泼满一层，撒上一层麦草，不时再添上些年初留下的腐熟生物肥做引子，再往里面撒点土。
“嘿，别说，陈场长居然干的有模有样的。”
“要不是谭场长，谁能看见这场面，总场长居然在堆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二分场，谭场长就是地头蛇，总场长来了都不管用。”
“看着没，咱谭场长，专治各种不服。”
陈康在二分场堆肥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总场那边。
这天，谭小絮从外面回来，一进办公室，秘书小王汇报：
“谭场长，刚刚接到总场机关的电话，让各分场场长明天去开会。”
“开会？开会内容是什么？”
“没说，但我估计，应该是关于元旦大会的。”
“好，知道了。”
“那明天我跟谭场长一块过去。”
说完，小王已经开始找会议记录本了。
谭小絮道：
“不用了，明天我让高指导员陪我去，你留在场部。”
小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