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苑。
叶氏正坐在院子里执笔写着什么，而原本称病不朝应该在屋中养病的苏侯爷，则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捏肩。
捏两下，还不忘体贴的问一句，力道合不合适。
只是他以为的贴心，于叶氏而言却是困扰。
她的一手好字，在苏侯爷的搅和下，一塌糊涂。
眼看着自己都要认不清自己写的字，叶氏终于忍不住了，扭头瞪了他一眼，“侯爷再这么折腾下去，聘礼单子怕是就不用写了。”
苏熠阳刚好到门口，常年练武，又在战场上拼杀，早已练就了过人的耳力。
叶氏的话，他听的一字不落。
老三的婚事定在冬月，聘礼单子经过几次增添，早已敲定。
他与云婷的婚事，能不能成，何时能成，都是两说。
至于老四老五，两人连合适的姑娘都没有，何谈聘礼？
为了谁，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苏侯爷正委屈着，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来，眼神一亮，“老二回来了，快，过来听听你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好心好意为她分忧，反倒成了错了。”
叶氏放下手中毛笔，瞥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呢，没个正行。”
也不怕被笑话。
苏侯爷一抬下巴，不吭声了。
只是那脸上，分明带着不服气。
苏洵阳特意过来一趟，可不是为了主持公道的。
他看向桌上的礼单，眉头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这是为大哥娶妻准备的聘礼？”
叶氏点点头，笑容温柔，“你大哥呢，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苏熠阳脸色更沉，看着没有半点表现出惊讶之色的苏侯爷，问：“爹早就知道了？”
苏侯爷，“不早，昨晚知道的。”
准确来说，是昨天半夜。
对于夜半搂着媳妇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皇上派来的暗卫吵醒这一点，他十分不爽。
可不爽又能怎么办。
他是天子，是他的好兄弟，往后又是亲家，惹不起只能忍着。
大不了等长公主过门后，他诓着她多喊几声爹气死那个老东西。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叶氏一看苏洵阳的脸色，便明白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来苏侯爷，“此事，还是侯爷说吧。”
苏侯爷一双剑眉微挑，“皇命难违，能有什么好说的？”
话落，气氛凝固了一瞬。
这种明显的借口，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苏洵阳冷着脸，“既然爹娘不知，那我便入宫去问皇上。”
“站住！”苏侯爷喊住要转身的他，声音微冷，“去做什么，求皇上收回成命，还是你替你大哥把人娶了？”
后者是肯定不可能的。
苏洵阳几乎是毫不犹豫道：“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说得轻松。”苏侯爷冷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叶氏的肩，示意她放心。
尔后，不耐烦的冲着苏洵阳说道：“跟我来一趟。”
叶氏浅笑着点头，示意他跟着去。
一路上，父子二人无话。
进了书房坐下，苏侯爷没着急开口，而是吩咐何征送两杯茶过来。
苏洵阳眉头紧拧，“我不渴。”
他是来说正事的，喝什么水？
苏侯爷没理他，在书桌一侧翻找着什么。
很快，他找出一本册子，扔给苏洵阳。
苏洵阳伸手接过，满脸不解的打开，在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眼神愈发冰冷。
“好个左相，真当大庆朝堂是他梁家的不成！”
“小点声。”苏侯爷瞪了他一眼，伸手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将东西还回来。
这本册子若是流出去，朝堂必定大乱。
五子之中，数苏洵阳与苏侯爷年轻时的性子最像，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
定北侯府满门忠烈，最是瞧不上那种奸猾之辈，尤其是在皇上给足了左相权势和尊荣的前提下。
孙女儿是太子妃，姐姐曾是先皇宠妃，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侯爷都不用问，就知道苏洵阳在想什么，幽幽道：“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今日想着再往上爬一步，明日便想着，手中权势再多一点。
长此以往，无穷无尽。
“贪得无厌。”苏洵阳满眼嫌恶。
一想到他之前还觉得，左相家的两个孙子人品不错，必定是他这个祖父教得好。
如今看起来，是他装得好！
等他情绪平复了一些，苏侯爷才开口道：“左相与我在朝上政见不和多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太子归朝一事，也被他算在了定北侯府的头上。
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发的。”
苏洵阳不甘心，“大不了去皇上面前对峙，也好过，牺牲大哥的幸福。”
“何为牺牲？”苏侯爷冷声质问。
见苏洵阳一时答不上来，他又问：“你大哥这些年一直无心男女之事，与他同龄的人，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可以——”
“没什么好可是的，即便今日皇上不赐婚，我和你娘也是要去平南王府提亲的。”苏侯爷冷声打断他的话。
今日皇上当场赐婚，是为了应对左相的针对，但有一点却没说错。
平南王时日无多。
他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便是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他与皇上也会为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倚靠。
既然夫人看上了，儿子有没有其他心悦的女子，何不凑在一起成就一桩好事？
苏侯爷问：“难道你觉得，让你大哥娶妻比眼睁睁看着他去送命还要为难？”
苏洵阳自然说不出那个是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左相今日是故意针对定北侯府。
而他所谓的方法，便是推一人前去送死。
苏侯爷摆摆手，“行了，别在我这里杵着了，去看看你娘单子列的怎么样。
平南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断不可，委屈了她。”
一想到苏熠阳就要娶一个素未蒙面的女人，相伴一生，苏熠阳不死心的追问：“爹，你们问过那姑娘的心意吗？”
若两人都不是心甘情愿，便是成了婚，也过不到一处。
苏侯爷头也不抬，“她自是愿意的。那姑娘说，她仰慕你大哥已久，甘愿嫁于他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