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鼻子一酸，为自己的穷困和孩子的懂事而难受。
他轻轻摸了一下儿子的头，挤出一个笑脸：
“嗯！大的，小的，都好吃！爹爹给你买两个！今天吃一个，明天再吃一个！”
“谢谢爹爹！谢谢爹爹！我不吃完！我和你，还有娘一起吃！一起吃！”
小奶娃高兴得蹦了起来。
正在锅屋做饭，手上还沾着面粉的女子，出了来。
看儿子在那乱蹦，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娘，爹爹要给我买两个冰糖葫芦呢，两个冰糖葫芦……”
小奶娃跑到了女子的身旁，在那边兴奋地笑着叫着。
“这孩子，吃的好东西太少了啊……”
憨厚汉子笑着摇了摇头，就出了门，快步向村口走去。
他想要赶紧买回来，然后，给儿子一个惊喜。
可是！
到了村头，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阵妖风吹过，买冰糖葫芦的四个小孩和憨厚汉子全都被抓到了万蛇山花蛇洞的地下室里面。
他们被圈养在了人圈里面。
小孩很快被拉去捣碎了，炼成了丹药。
憨厚汉子则是因为筋肉结实，被一个喜欢吃有嚼头的肉的妖怪，就酒吃了！
他临死前，在哭喊，在哀求，在求神佛保佑。
“菩萨，求求你，救救我啊！我家里还有妻子，还有年幼的孩子，求求你了，观音菩萨，我年年都给你烧香的啊……”
这样的哀求，让当时在座的妖怪，全都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人猪还不知道我们就是妖仙，就是立地成佛的菩萨罗汉呢，哈哈哈……”
“他求菩萨，有什么用？他见过观音菩萨吗？没有吧？我见过……”
“你见过算什么？我还在观音座下听过经呢……”
“你只是听经，我可真正经的南海手下……”
妖怪们的大笑和言语，让憨厚汉子绝望了。
他没想到自己天天拜的神仙菩萨竟然和妖怪是一伙的！
他心中怨气冲天，却不等他爆发出来，就被妖怪咬掉了脑袋，活吃了。
肉身没有了！
可憨厚汉子的怨气却散逸在了那个地下城之中。
这一切，憨厚汉子的老婆和他的孩子都不知道呢。
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有人死，生生死死，太过于常见了。
即便是丢了孩子，即便是丢了父亲，当事人哭得撕心裂肺，事主都快活不下去了，可在别人那里也不过如清风过耳，听一听，就过去了。
一年两年，还有几个人记得。
还会在闲谈的时候，说一说，当年那个谁谁谁的孩子，被妖怪抓走了。那个谁谁的父亲，也是那时候不见的！
三年五年，那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没有人再谈起！
即便是当事人，也不会再谈那丢失的人！
北樵镇里，有一个小药铺！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隔三岔五就来买药。
这一天，他又来了。
店里的伙计烦死他了，就骂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不是善堂，我们是做生意的！买东西，要钱，要钱知道吗？”
“我……我有钱。”
前两年的小奶娃变成了现在的小孩童。
他手里抓着那干瘪的钱袋子，害怕得想哭。
却又知道自己不能哭。
哭了，更招人烦。
他咬着牙，坚持不敢哭出声，颤巍巍说道：“我娘病了，病得很重。他需要吃药。我只有这三个钱了，求你再给我一副药吧……”
“三个钱？你连一味药也买不起，还想要一副药？滚滚滚，赶紧滚蛋！再不滚蛋，我可就要打人了！”年轻伙计连连摆手。
“我娘真的等我的药呢。她已经等很久了，我只有这些钱了……”小孩子抓着那钱袋子，又说了一遍。
“你烦不烦？你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套说辞，你不烦，我都听烦了！赶紧滚蛋！”
年轻伙计拿起了笤帚，抬了起来：“你再多说一句，我可就要打人了哈！”
站在门口的六岁孩子吓得，抱着蹲下了，却没有走！
他一边无声地流着泪，一边说道：“你打我可以，求求你，帮我再拿一副药吧！我娘病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买东西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做生意赚钱，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开门做生意，哪有亏钱的道理？没有没有，你赶紧走！”
年轻伙计看到掌柜的走过来了，害怕被责骂，赶忙拿着扫帚将小孩子往外扫。
小孩子却怎么都不愿意走。
他如何能走呢？
走了，自己的妈妈，就只能在家等死了啊！
这个虚岁六岁、实际才五岁的孩子，硬顶着伙计的笤帚，爬过去，抱住了那个掌柜的腿，重复了之前的话。
“拜托了！我娘病得太重了，请你帮我再拿一副药吧……”
老掌柜看他实在可怜，就心软了一下，说道：“行！今天我把药给你，但是，不是送你，而是赊给你的！等你以后有钱了，必须分毫不差的还给我，明白吗？”
小孩子眨了眨眼，不是太懂，但是，依旧点了点头。
“给你！去吧！”
拿了药，小孩子欢天喜地地跑回了家。
到了家，发现娘亲还在睡觉，就蹑手蹑脚走进了屋子。
他摸了摸娘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烫了，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轻轻将娘亲露在外面的手，挪回了被窝，就走了出来。
熬药！
草药都是要熬的！
还要做饭！
娘俩是人，还需要吃饭！
个子矮啊！
根本就够不到那灶台！
他需要踩在那小木凳子上才能加水，才能看到锅里。
木勺子在大锅里，搅着那屈指可数的米粒，小孩子被那水汽熏得脸上眼里都是水。
可他却不敢哭，害怕娘亲听到难受。
小孩子一边搅动锅里的水，一边念叨着：“我记得娘说过，用勺子搅水，就能够将米粥熬得更粘稠一些，更好喝一些……我可一定要做好啊……做好喝了，娘亲才能多喝一些，才能好得快一些……”
可惜，美好的愿望，老天从来都不会让人实现。
这个叫严正的小孩子的娘亲，没有好，反而因为思念丈夫而病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