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后,救援小组已经有条不紊地将大部分幸存者转移到附近的临时避难所。
那里有军方的力量以及一些民间组织的志愿者,至少能保证一时安全。
与此同时,南区的信号基站被破坏,联系再次中断。
手机成了没用的摆设,陆曦只能每天靠着无人机不断响起的广播获取最新消息。
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陆曦回神,拉过被子把头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
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拒绝和某只怪物见面。
自从救援行动过后,她和谢枭就陷入了僵硬又尴尬的气氛中。
谢枭开门进来,视线落在桌面上只被咬了几小口的面包,眉头皱得死紧。
她还是不愿意搭理他,连东西都吃得很少。
谢枭不明白。
他已经按她说的,放过了那些人,为什么小乖还是不开心?
怪物头一回感觉到养一个人类,确实是件很复杂,很棘手的事。
陆曦像只鸵鸟似的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与他做斗争。
灼热的视线太具侵略性,隔着厚厚的被子也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那团“小山包”。
他伸出手,刚要拍拍她,陆曦就艰难蠕动自己裹成面包虫似身体,往床里挪了一下。
谢枭又伸手,她又挪。
谢枭:……
白白胖胖的一条不明物体在床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可惜很快就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陆曦嘿咻嘿咻挪得正起劲儿呢,结果谢枭伸长胳膊一捞,她连人带被落入他的掌心。
一顿折后,她额头上出了层薄汗,微张着嘴小口小口喘气,脸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微微发红。
陆曦下意识抬起手,交叉在胸前抱住胳膊,一脸戒备地瞪向阴晴不定的怪物。
“干嘛?”
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像带着把刀,刺得百毒不侵的怪物心口疼。
谢枭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露出尖尖的犬齿,一口咬住了她脸颊上透着粉嫩的软肉。
“嘶——”陆曦痛得一声惊呼。
听到她的声音谢枭不仅没松口,反而还更加过分得加重了力道,咬完之后跟狗似的又舔又嘬吮。
“这是不乖的惩罚,小乖。”他替她擦干上面残留的水痕,慢吞吞说着。
陆曦气得咬牙切齿:“谢枭你是狗吗?”
角落里毛球在埋头啃骨头,小耳朵一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汪?”
可惜在床上的两脚兽没一个搭理它,它摇摇尾巴,又自己啃骨头去了。
谢枭眯起眼睛,看上去心情不错:“小乖说是,那就是。”
陆曦拍开他的手,捂着脸颊转了个身背对他。
果然是神经病,骂他是狗还开心。
看着她充满抗拒意味的背影,怪物的眼神慢慢暗了下来。
她不像之前那样哭了。
可是她也不理她,无视他,不再对他说话,也不再对他笑。
她在冷落他,在生他的气。
怪物看着她瘦削的肩膀,倏地吐出一句话,语气喜怒不辨:“小乖,你欺负我。”
陆曦心跳漏了一拍。
当她转过身时,刚刚还站在他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怪物那句带着点委屈的控诉,像是她的幻听,却又实实在在扰乱了她的思绪。
谢枭或许说的没错,她在欺负他,凭借着一个怪物懵懂无知的爱意欺负他,利用他。
然后遇到别的退路了,就想毫不留情地抛下他。
她和那些自私又卑鄙的人没什么两样,她也是一个坏人。
陆曦爬起来,抱住膝盖缩在墙角,逃避似的把头埋进臂弯。
她不想当坏人,但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一个人躲在这里苟活。
陆曦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陆非任,被誉为本世纪最具天赋的“科学疯子”,一生致力于研究光速与时间的关系,企图发明出人们口中的时光机。
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从小跟着陆非任在在实验基地长大。
陆非任性格冷淡,不会像其他父亲一样说些温情的话。
而且一年365天能有360天都待在国外实验室,眼里只有他的实验与研究,
他不算是个非常合格的父亲,但这份亲情对陆曦而言,无法割舍。
谢枭在保护她的同时,也禁锢了她。
但陆曦不怪谢枭,如果没有他,她可能早就死了。
她只是在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悲哀。
当一个人过于弱小时,连表达不满和反抗的方式都只能通过伤害自己去完成。
比如小孩子恳求父母买一个喜欢的玩具时会哭闹,会撒泼打滚。
又或者是和亲近的人有矛盾时故意冷战,绝食,甚至自残。
归根结底,都是希望用这种方式去换得对方的妥协和心软。
但这种反抗的方式建立在对方还在意你的基础上,如果对方不在意,那么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陆曦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心里清楚,她现在仰仗的就是谢枭的在意。
一旦他开始失去对她的兴趣,她的下场会很惨。
谁也不能保证谢枭对她的兴趣能维持多久。
这一刻,有颗种子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开始生根发芽。
陆曦慢慢抬起头擦干眼泪,她摊开自己的手心,静静看着。
白嫩的手掌上没有一丁点茧子,几道规则的掌纹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
她看了几秒,然后手掌缓慢而坚定地合拢,紧握成拳。
这双手和很多普通人一样,平常握得最多的就是笔。
但这一次,她想试试握住保护自己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