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眨眼就过，陆曦和谢枭到门口时，杜锋已经集合完部队了，除去留守阵地的士兵，这次一同前往的有一千人左右。
叶新苗还没来，他们就在原地等候，陆曦注意到不远处的白色帐篷前排起了两条长队，是基地在发放每日的食物补给。
面黄肌瘦的人们从各个角落里急匆匆跑出来，生怕慢了一步就分不到食物，如果不是有士兵在维持秩序，恐怕都能抢起来。
陆曦看着看着，忽然感觉大腿被谁撞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不合身的衣服像个宽大的布罩子披在她身上，瘦得一阵风都能把她吹飞。
小女孩抱紧怀里的碗，小声怯懦地和她道歉：“对，对不起姐姐。”
陆曦心想她也没谢枭那么穷凶极恶吧？怎么把小孩吓得不敢看她？
难不成和他待太久被潜移默化影响了？
她赶紧抬头看了看反光的窗玻璃，还好还好，看起来依旧温柔可亲，善解人意，一点都没有某个凶神恶煞的怪物那么可怕。
她瞪了眼无辜的谢枭，然后转头对着小女孩笑笑，安抚道：“没关系。”
谢枭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小女孩身上，弱了吧唧的人类幼崽，还没他腿高，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
又瘦又脏，小乖才不会喜欢。
于是原本被夺走小乖的关注而有些生气的怪物，只是轻飘飘扫过去一眼后就懒得再看。
陆曦见碗里面盛着一点稀稀拉拉的白粥，忍不住问：“这是你的晚饭吗？“
小女孩眨眨眼睛，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是的，是弟弟的。”
陆曦闻言，眉头皱了一下，基地里的补给是按人头分发，每人每日领取到的份额都是固定的，那点少得可怜的白粥怎么看也不是两人份。
陆曦又问“那你自己吃过了吗？”
小女孩垂下脑袋，默默抬起手按住咕咕叫的肚子，声音微弱：“我不饿，爸爸说女孩子要少吃一点，太胖了会没人喜欢。”
人言否！？
这哪个智障说得屁话！？
陆曦心里忍不住咒骂，要不是担心教坏祖国花朵，她还能骂得更脏。
一旁的林非凡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避开小女孩，小声对陆曦说道：“重男轻女，一点都不意外。”
这几乎是福利院一大半的女孩被抛弃的原因。
她们并没有什么难以治愈的先天性疾病，仅仅因为是个女孩儿，所以被弃养。
性别成了她们背负命运的枷锁，仿佛从一开始就被刻下了不公平的烙印。
那些被偏爱的男孩们轻易就能拥有的关爱、资源，她们要拼尽全力去争取，甚至一生都求而不得。
但这一切是她们的错吗？
并不是，她们生而无罪。
林非凡大概是想起来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了，看她的眼神也带上点同情和怜悯。
但他又做不了什么，只能从口袋里摸出一袋饼干，塞到她手里。
小女孩不肯要，一个劲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陆曦猜，女孩子天生敏感，她其实心里什么都懂。
她摸摸小女孩干枯干燥的头发，心里发酸：“只有敌人才希望你瘦弱，爱你的人只希望你健康和强大。
别听他们乱说，多吃点，强健的身体才是活下去的资本，知道吗？”
不需要刻意去减肥，去追求瘦到世俗标准中的“完美”身材，每一块肌肉都是保护我们的柔软盔甲。
无论是在末世前，那个看似繁华却依然存在诸多不公的世界；
还是在如今这个充满危机的末世。这样的道理永远不会改变。
说完后，陆曦把掉在地上的饼干捡起来，仔细地拍干净上面的灰尘，再次递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慢慢地扬起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呆呆地看着陆曦，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困惑，似乎还没能完全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但她还是缓缓伸出手，接过那袋饼干，紧紧地攥着包装纸，一溜烟就跑远了，小小的身体灵活得像只小猴子。
“小心点看路。”林非凡担心她又撞到别人，忍不住高声提醒，直到她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他才转身。
“诶，你和她说这些，她一个小孩子又不一定听得懂。”
陆曦耸肩：“现在不懂，总有一天会懂的。”
等到春天时，埋下的种子总会发芽。
小女孩一路跑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这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很少有人会来。
她靠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饼干和那碗原本要给弟弟的粥，长久以来被灌输的观念让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是不对的。
以往，她总是把好东西都让出去，习惯了饿肚子，习惯了被忽视。
可今天，姐姐说的那些话，让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举起那碗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粥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她破旧的衣服上。
喝完粥，她又迫不及待地撕开饼干的包装，一块接一块地把饼干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空空的胃慢慢变得满足，原来吃饱是这样的感觉。
温暖、踏实，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在身体里蔓延。
陆曦刚刚在和小女孩说话的时候，谢枭就待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她的头发，用她的头发编小辫子。
编一条，解开，又重新编，再解开，反反复复，玩得很开心。
“小乖，你的头发也好香。”
他像个痴汉般开口，说着张开五指让柔顺的发丝从指间穿过，叹息道：“还滑滑的。”
我看你脑子才是滑滑的。
陆曦礼貌微笑：“那是被你摸油了。”
她心疼看着躺在地上的几根发丝，原本就不多的发量，雪上加霜。
陆曦不再去想小女孩的事，一回过头，就看见上次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冷艳大美女正抱着刀，站在几步外的地方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李卫东和她提起过，她叫关月。
察觉到陆曦的目光，关月神色平静，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嘲弄。
在她眼里，陆曦刚刚对小女孩展现出的心软，就像一只毫无心机、单纯到近乎愚蠢的小白兔。
也只有像她这种天真的小白兔才会去关心连自己应得利益都不敢争取的蠢货。
软弱就是原罪。
在关月的价值体系里，弱智根本不配活着，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包括她自己。
谢枭敏锐地捕捉到关月投来的目光，当即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一个满是戾气的眼神。
“小乖，她在看你。”
他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一般，语调变得诡异，像裹着蜜的砒霜，兴奋提议道：“我们挖了她的眼睛给那只蠢狗吃，怎么样？”
谢枭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
说着还有些跃跃欲试，要不是陆曦眼疾手快拉住那半截落在肩膀上的绷带，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徒手挖人眼珠子了。
陆曦嘴角抽了抽，你这么凶残又大方，有问过毛球的意见吗？
毛球：婉拒了哈。
为了避免关月血溅当场，陆曦拖着谢枭走远，边走边不死心地念念叨叨，企图感化凶残的怪物。
关月抬眸，看向那个敛起一身戾气，温顺跟在小姑娘旁边的高大身影，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她看出来了，对方刚刚是真的想杀她。
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