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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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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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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厌舟的脾气向来很好。 他平日里总是慵懒散漫,鲜少有个正形。 入府这么多年,这似乎是下人们头一回,看到他如此严肃的模样。徽鸣堂前,众人瞬间便停下了动作,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方才还在嚼舌根的两名侍从,瞬间便生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只知道抱着包袱,颤着声,连连称:“是。” 夜风吹得宫灯在屋檐下晃荡。 众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慕厌舟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两人一眼,径直穿过了前院。 齐王不拘小节,之前府里曾有下人在背地里说他闲话。而他听说以后,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选择深究……见此情形,两名侍从不由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庆幸。 逃过一劫了吗? 然而,正当两名侍从以为,齐王会放自己一马的时候,却听他开口,朝身后的元九吩咐道:“将他们二人,和方才那几人一道处置。” 元九立刻应道,“遵命,殿下!” 随后,转过身朝其他人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一些去收拾院子啊。” “是!” 侍从们回过神,重新忙碌了起来。 他们一边后怕,一边默默将方才这一幕,记在了心中——王妃管得虽过,但殿下明明也乐在其中。 崇京城的人真是多管闲事! 转眼天已大暗。 慕厌舟刚走到院内那棵树下。 就见一名侍从,提着壶酒,走进了前院:“殿下,这是王妃送来的酒。” ——齐王府酒窖的几把铜钥,全被宋明稚给收了起来。每天傍晚,他都会派人将酒送到徽鸣堂里来。 慕厌舟唇边终于有了点笑意。 他随手接过酒壶,正打算喝,又见侍从奉上一个食盒:“除此以外,还有一盒糕点。” “糕点?”慕厌舟顺手将它接了过来,朝侍从吩咐道,“好,你退下吧。” “是,殿下。” 春风裹着酒香,吹到了慕厌舟的鼻间。 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刚刚,手下查清了十一年前的事:当年被他送到驿馆内的那个小孩,的确是述兰的北郡王之子……宋明稚并不是冒名顶替。 结合当年的事,与他今日之举……宋明稚或许,并非奸细。 “稀奇。” 慕厌舟缓缓地睁开双眼。 取出一小块糕点,送入了口中。 难不成他是真对自己怀有期待,寄予希望? 这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今日的齐王府人人自危。 见慕厌舟手里拿着食盒,众人不禁默默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时刻准备冲上前,接他手中的糕点—— 慕厌舟并不喜欢吃甜食。 往常收到糕点,他只浅尝一口,便会命人收走。 然而,这一回…… 慕厌舟不但吃完了手里的东西,甚至叫来人道:“去酌花院告诉王妃,味道不错。” 众人:“……”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 崇京城里下起了大雨。 前几日还刺眼的阳光,皆被掩藏在了浓云之后。 齐王府所在的“瑶光坊”内,住满了达官显贵。除了王府以外,最气派的一座府邸,当属本朝右相严元博的家宅。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 宋明稚再次换上素衣,戴着帷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了齐王府里面的守卫。冒着瓢泼大雨,直奔瑶光坊另一头,戒备森严的相府而去。 当朝右相“严元博”是奸党之首。 他原本只是皇帝身边的一名小官,负责车乘、出行,后来因为善于揣摩圣意、察言观色,不断受到提拔。最终,在上一任右相去世以后,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这个位置上。 上一任右相…… 想到这里,宋明稚脚步不由一顿。 上一任右相也姓柳,与贤平皇后来自同一个家族。 当今圣上登基之时,朝廷里的高官大吏,有一小半,都与柳家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二十年的时间过去,这一批人老死的老死,致仕的致仕,几乎再无踪影。 都说“盛极必衰”,后世人并没有太在意这一变化。 但是结合蛊虫来看,这或许并非巧合。 而是皇帝有意打压。 “咚……” “咚,咚……” 卯时,晨钟声响。 相府门前的守卫,也开始交接。 宋明稚停下脚步,候在了墙角,悄悄晃了晃手腕。 确定塞满了棉花的铃铛,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 雨水随他的动作,从铃铛上面滑了下来,将“慕厌舟”这三个字,勾勒地尤其清晰——宋明稚回到酌花院后才发现,齐王竟在这只铃铛面,刻上了他的名字。 宋明稚:“。” 大楚的上一位皇帝是那昏君的兄长。 他在位的时候,不但将所有的亲王,幽禁在了王府中,甚至还对他们本人,与后代百般羞辱。 例如…… 在这期间出生的慕厌舟,名字里的“厌”字,就是先皇的杰作。 那昏君登基后,没有改掉这个名字。 也在间接说明,他并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般,关爱自己所谓的“发妻之子”…… 此时相府守卫正在交接。 大雨中,没有人注意到,院墙下正有人藏匿。 就是现在! 宋明稚仔细戴好了帷帽。 他足尖一点,便趁着守卫交接时,跃进了相府。 甫一站定就将铃铛藏在了袖子里。 当初的柳家,就是因为上一位皇帝的行径恶劣,这才会出兵帮助那昏君夺位。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让这天下,换了一个新主人。 当了一辈子暗卫的宋明稚。 对这种剧情,再熟悉不过: 宋明稚猜测。 那昏君或许就是从宫变之后,开始忌惮柳家,与流着一半柳家血液的慕厌舟。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当年被柳家推上皇位的他,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 守卫的声音,打断了宋明稚的思绪: “都仔细点!” “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 相府的守卫,要比齐王府严很多。 但是这并不妨碍宋明稚来去自如。 他淡淡地瞟了远处的守卫一眼,转过身就走进了藏在相府假山背后的暗道里: 慕厌舟登基以后肃清奸党,相府也被朝廷收走。百年后,身为暗卫的宋明稚,隔三岔五就要来这一次,早将府内的密道、暗室,搞得清清楚楚。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宋明稚便通过暗道,走进了连接严元博书房的密室之中,静静地守在了此处。 身为暗卫,他向来很有耐心。 …… 户部受贿一案,矛头已经指向了写诬状的冯荣贵。 在原本历史上,慕厌舟登基以后,刚将此事查到他的头上,奸党便试图杀他灭口。然而那时,登基为帝的慕厌舟,早已做好准备,派暗卫保住了冯荣贵,这个关键性的证人。 这一回,事态不同…… 那个昏君显然没有齐王的脑子。 宋明稚要想办法保住这个证人。 “严大人!” “大人,冯荣贵那小子半点也经不起查啊。” “若再耽搁下去,他定会将我们供出来的……” 宋明稚:“!!!” 不知过了多久,宋明稚的耳边,终于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有人走进了严元博的书房之中! 崇京城的大雨,还没有停下来。 深藏在相府下,由石砌城的暗道没有一点烛火,在这个雨天,显得尤其阴冷潮湿。 宋明稚身上的素衣,早已被大雨打湿。寒意顺着石壁,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然而他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轻悄悄地走上前,将耳朵贴在了薄薄的石板上,隔着密道之外“噼啪”的雨声,耐心听着书房里两人的谈话。 不同于方才那个人。 严元博的情绪,并不激动:“冯荣贵决不能留……” 他咳了几声,朝另一人道:“未免夜长梦多,你们今日戌时就动手,直接杀了他,说他……畏罪自.尽。再随便放一把火烧了他的那府邸就好。” 另一人立刻道:“是,大人!” 宋明稚:“……” 眼前这一幕,与历史上一模一样。 黑暗中,宋明稚轻轻地抿了抿唇。 原主的武功并不差,但是一直养尊处优的他,并不适应阴湿的暗道。还没听多久,宋明稚的手指尖,便被寒气所侵蚀,微微地颤了起来。 但是他并不着急走。 而是耐心守在这里,听完了严元博的所有安排,方才再次凝神屏息,静悄悄地通过密道离开了相府。 接着,靠在背街的院墙上,闭上眼睛轻轻地咳了起来。 同时,仔细想到…… 自己虽然能出手救人,但不在朝堂之中的自己,就算出手救了冯荣贵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眼下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赌最后一把,赌齐王殿下真的如自己猜的那般,是韬光养晦! 赌他会出手相助! 宋明稚蓦地睁开了双眼。 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通风报信—— - 灰蓝的马车穿过街坊。 冒着大雨,光明正大地朝向了尚书府的侧门。 住在这附近的百姓们都知道:这驾马车里的人,是尚书府负责采买的下人。每隔上一阵子,他都会乘这驾马车,去崇京城里,购买府内近日所需的蔬果、茶酒。 马车一路畅通,驶入尚书府内。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多看它一眼,更不会有人想到,这驾车里坐着的人,其实是当今的齐王。 此时,他正轻合着眼,梳理着户部一案:如今,案件已经查到了冯荣贵的头上,并暂时陷入了僵局……是时候来尚书府,找杜山晖聊一聊了。 雨没有停的迹象。 下人的声音穿透了车壁,落在他的耳边:“殿下,杜大人在正房等您。” 慕厌舟缓缓睁开了双眼:“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撑开纸伞,缓步走下马车。 不消片刻,便随着下人一道,穿过了层层的雨幕,走进了正房内。不过,慕厌舟并没有像平常访客那般,直接坐在长桌边,而是绕过书架,敛起气息,朝着一旁的暗室中而去—— 马车也在同时间,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院中。 齐王的朽木之名,传遍天下。 崇京上下只听说: 身为一名“严师”的杜山晖,一向都不喜欢齐王这个不学无术的学生,每每提到慕厌舟,他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甚至不愿承认自己是他的老师。 就连杜山晖的亲儿子都不知道,他与慕厌舟在私下里,一直都有着联系。 杜山晖的伤势还未愈。 但是慕厌舟进门以后,他还是立刻挣扎着起身,行礼道: “下官杜山晖,参见齐王殿下——” 慕厌舟缓缓坐进了暗室,“杜大人不必多礼,”他随手端起桌边的茶盏,轻抿了两口后,方才开口说道,“今日本王来杜大人府上,是为冯荣贵一事。” 暗房外,杜山晖艰难起身坐回榻边。 慕厌舟不可能在尚书府待太长时间,因此,杜山晖也没有再说半句废话,直接开口道:“据老臣所知,冯荣贵那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墙头草!” 慕厌舟忽然开口:“墙头草……” 杜山晖愣了一下:“殿下?” 慕厌舟放下手中的茶盏:“没事,继续吧。” 雨声透过墙壁传入屋内,他轻轻眯起了眼,一边仔细听杜山晖的话,一边暗想道……杜山晖知道他是一棵墙头草,那么奸党,自然也知道。 如果自己是奸党的话。 无论冒多大的险,也要…… 杀他灭口。 “轰——” 崇京城上响起了一阵春雷。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杜山晖,被这阵雷声打断,忍不住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担心惹人怀疑。 杜山晖并没有屏退下人们。 此时,正有一名侍从走过檐下。 他立刻停下不再说话,慕厌舟也随之敛起了全部的气息。 同样,伴着这阵春雷—— 头戴着帷帽的宋明稚,绕过了尚书府的守卫,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了正房前。 远远看到那名侍从后。 宋明稚立刻藏在暗处,朝房内看了过来,并仔细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待侍从离开,并确定尚书府内一切如常,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后,方才缓步上前。 接着,推开屋门,如鬼魅一般走了进去。 他记得…… 上回来尚书府的时候。 杜山晖中途醒来看了自己一眼,问都没问,便安心接受了自己的诊治。 当时宋明稚就觉得有些奇怪。 而时隔多日,结合历史上两人“亦师亦友”的记载,与齐王在杜山晖死后,为他平反的举动,宋明稚心中也逐渐有了猜测: 那天,杜山晖十有八.九,是将自己当成了齐王派去救他的人,所以才会如此放心。 自己虽然是“齐王妃”,但是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信誉可言……如果直接通风报信,说不定还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宋明稚想了想,最终决定来到尚书府,借杜山晖之口,将此事转达给慕厌舟。 毕竟自己是真的曾经救过杜山晖一命—— 尚书府,正房内。 春雷声落了下来,侍从也已逐渐走远,屋外只剩下噼啪的雨声。 隔着一堵薄墙,慕厌舟还未重新开口。 便听见:方才正准备细说此事的杜山晖,竟又一次停了下来。 接着,磕磕绊绊道:“你,是你……” “上次那个戴帷帽,来救我的人是你!” 随即,便有人道:“嘘——” 杜山晖立刻安静了下来。 隔墙内,慕厌舟的目光瞬间一晦。 ……竟又是他! 屋外的雨声,依旧是那么大。 隔着雨声慕厌舟只听到,墙外的人压低了语调,刻意闷着自己的本音,对杜山晖道:“我有一事,需要大人向齐王殿下转达,不知大人可愿配合?” 听到这里,就连历经了几朝,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杜山晖,都不禁瞪圆了眼睛。他下意识想要回头看向暗房,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咬牙道:“你说……” 暗房之中,慕厌舟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原来那个头戴帷帽的男子。 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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