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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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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该有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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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潮生拿着阿水摸来的一片瓦,上面还能见到雪水洗过的痕迹,他往瓦片里倒了些酒,一口饮下,冰冷的胸腹像是被烈刀剖开,他低沉呼出一口气,对着阿水责备道: “你说你,武功那么厉害,能搞来两坛酒,就不能再搞两只碗?” 阿水身子前倾,手指轻轻在面前画个圈,神神秘秘道: “晓得这酒是谁的吗?” 闻潮生摇头。 “晓不得。” 三年来,他进入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稍微了解的就是县令刘金时的县衙。 阿水端着瓦片,仰头饮一口酒,啧嘴道: “这酒是七爷的。” 闻潮生为她斟酒,问道: “七爷又是谁?” 阿水: “县城西的地头蛇,山羊胡,鹰钩鼻,手下有几个修行过的武者,练得不赖。” “这些家伙平日里没少欺负百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混江湖的,却各个都抠搜的不行,我问他们讨点酒喝,一个不肯。” “气人!” “于是我就砸了他的堂口,折了他的兵器,扯了他的山羊胡!” 她唇间喷吐出淡淡的酒气,言谈举止间有些寻常女子没有的狂放。 “痛快!” 闻潮生赞道。 阿水又灌了口酒,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后来我揪住他脖领,问他要命要酒,他说他要命。” “这老家伙怕吃我一拳受不住,又送了我一匹马,一辆车,我装着酒便回来了。” 闻潮生闻言,端酒的手一顿。 “你刚才说,他送了你一辆马车?” 阿水点头: “对。” 闻潮生讶异道: “我来时,没见着马车啊!” 阿水揭开了一旁破锅上的木盖子,肉香随着沸腾的滚水溢出,夹杂着一股子马肉独有的腥臊味。 “先煮一只腿,其他的,埋在庙后雪里,随吃随取。” 闻潮生盯着锅里的马肉,嘴角一抽。 在苦海县,马可不算便宜,一般调教好点的货马,得二两银子起步。 可以说,马的可食用价值要远远小于本身的价值。 阿水这女人……居然说宰就宰了。 “那,马车呢?” 他又问道。 阿水随手指了指庙旁的那些新添的柴薪。 “拆了。” “马车煮马肉,原汁原味。” 闻潮生:“……” 阿水用两根枯枝作筷,捞起了一片马肉,吹了两下便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那些酒碗被堂口的人喝过,我嫌脏,就没拿。” “要我说……这么冷的天,有酒喝,有肉吃就不错了,别那么贪。” 她说着,盯着眼神怪异的闻潮生,又道: “嘿,你这眼神,莫不是觉得那马能卖出去换银子吧?” 闻潮生被她一点,好像懂了点,但又没有完全懂。 阿水举酒到他面前: “喝。” 闻潮生跟她碰杯,又闷了一大口,呛得猛烈咳嗽起来,胸腹处暖和了一大片,额头竟也冒出些细密的汗珠。 “好酒。”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阿水放下盛酒的瓦片,自顾自地捞肉吃。 “你不懂这些地头蛇的规矩,马是七爷的马,上头被烙了痕,别人不能乱碰,碰了马,就是碰了七爷兜里的财。” “我转手卖给其他马贩子,前腿走,后腿七爷就能带人把马抢回来。” “卖马,就是害人。” 闻潮生有些不理解: “县城里还有土匪?” 阿水纠正他道: “不是土匪,是官匪。” “刘金时穿着官服,不敢明着违背齐国王法,但总有些脏活,需要人来做。” 闻潮生听完,若有所思,抬头看着她: “你不是苦海县的人,怎么会对这些知晓得这么清楚?” 阿水嘲笑一声,一口吞下了马肉。 “江湖,到哪儿都一个鸟样。” 闻潮生盯着阿水,目光明澈如水。 “不,不对。” “阿水,你见过刘金时了,对吧?” 阿水吃肉的动作短暂停顿了一下,便是这霎那间的停顿,侧面印证了闻潮生的话。 她抬眸,用一种犀利的眼神打量闻潮生,嘴里啧啧道: “闻潮生……” “我以前不信命的,见到你后,我开始有点信了。” 闻潮生不明白: “什么意思?” 阿水竟给他的酒碗里夹了一片马肉,道: “你这么聪明的人,若非命运作弄,绝对不会混成现在这副模样。” 闻潮生连续干了几口烈的,眼前出现了重影,他似乎对于自己悲惨的现状没什么怨言,而是对着阿水问道: “还是昨天那个问题,你找到你的父母了么?” 阿水抿了一下嘴,桂花酒的香挂在唇瓣,酒气却变成了瘆人的杀气: “死了。” “五年前,苦海县发了一场洪水,他们被洪水冲走,至今没找着尸体。” 闻潮生感受到了阿水眸子里的杀气,问道: “怎么,有隐情?” “难道不是天灾,是人祸?” 阿水张了张嘴,双唇颤抖了一下,却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她闷了口酒,说道: “天灾亦或是人祸,已经无法再追究了。” “我想知道的,是明明我的父母已经死在了五年前,可为什么这五年来我一直收到了他们的来信,还一直说……他们一切安好。” 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中生生挤出来的。 闻潮生盯着她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她的瓦片上倒了酒。 阿水喝完又道: “刘金时说给他点时间,他会给我一个交代……这月初三,我随你一同去见他。” 闻潮生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怕他骗你?” 阿水视线微移,落在了闻潮生的身上,一字一顿道: “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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