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尴尬的时候会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鸟亦是如此。
司景策亲眼见言言若无其事低下头用鸟喙梳理自己的羽毛，待差不多了，他想要飞回桌子上。
小鸟在空中用力扇动翅膀，结果没飞起来，眼见又要掉落下去——
一只手稳稳接住他。
再度对上男人平静无波的眸子，言言没忍住，“哇”一声哭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摸摸我，不是故意飞到上面去的。』
聒噪的啾啾声伴随那道哭声，清晰准确传入司景策脑海中。
想让自己多摸摸？
司景策没什么反应，把小鸟捞起来，放到桌上。
松手，哭声停止。
碰上去，又听见哭声了。
像个非常容易断触的鸟形蓝牙小音箱。
他怀疑自己病情开始加重。
言言似乎和他认知中的笼养鸟不大一样，并不算胆小怕人，反而非常在意人类的触碰。
司景策的手停留在距离言言不到5厘米的地方，迟迟没有下手。
珍珠鸟太小了。
自己稍微用点力就能让言言喘不过气来。
最后他只伸出了一根手指，搓了搓言言的小脑袋。
脑海中的哭声渐渐停下来。
司景策也随之松一口气。
养言言养得太仓促了。
为了养猫，他认真做好攻略，买好合适的猫窝以及猫砂盆，甚至在装修房子时，也考虑到了小猫，在每个房间的门上都开了一个猫洞。
现在小猫变成小鸟，意味着自己要重新进行一番规划。
看着言言简陋的食碗，司景策抽回手，沉默地往碗里放粮。
小鸟感激冲他叫了两声，转身回到自己的破烂小窝吃饭。
对于饲养珍珠鸟，司景策也没有什么经验，只能现场去搜攻略。
软件一点开，所有图片划拉下来，都是别人将珍珠鸟的鸟笼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照片。
精致的椰子壳，月亮形的秋千，胖乎乎的小鸟在站台与秋千之间跳来跳去。
司景策拿出手机和言言的鸟笼对比。
自己的鸟没有什么像样的鸟窝，也没有其他的垫料，食盆和水盆还是共用的。
这么一瞧，刚才还觉得滚圆的言言，变得又可怜又瘦弱。
等言言吃饱喝足，一个手机架在了他的面前。
言言：？
司景策说：“你想要哪一种的。”
笼子直接买了最大最贵的，但小鸟的玩具和生活用品他却拿不准。
一张张图片给言言看过去，椰壳、太空舱、圆形吊窝……琳琅满目。
言言：哇OoO
他看向司景策：“啾啾啾？”
给我的吗？
司景策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给你的。”
“选椰子壳？”
“啾！”
“月亮秋千？”
“啾啾！”
……
满屋子的鸟叫声中，司景策眼睛不眨，一口气买下许多东西。
除去一些必备用品，还买了小鸟做窝的垫料以及磨嘴的工具。
最后给自己挂了一个精神科的号。
通过触碰就能听见小鸟讲人话，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到目前为止，他还是觉得自己可能是游戏打得比较多，休息比较少，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幻觉。
言言乐颠颠的。
这个主人明显要比上一个主人大方许多。
是个好人！人美心善！
他张开嘴，欲输出一堆夸夸之声。
司景策打断吟唱：“我要工作了，你不能吵我。”
哦……
言言乖巧闭嘴。
反正醒都醒了，这个月还欠着一大堆直播时长，司景策干脆开个直播水时长。
他走到书房当中，发现脚边有个小团子也加快步伐，紧紧跟着自己，却在书房门口就停下了。
言言冲他叫了一声：“啾。”
主人说只能在客厅活动，他就不会踏进书房一步！
毛茸茸的小鸟就这么孤零零站在门边，眼巴巴看着自己。
有点可怜。
司景策犹豫片刻，把言言放到自己肩上。
“你以后只可以在书房和客厅活动。”
小鸟没能站稳，趔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听见司景策的话时，忍不住嘿嘿直笑。
男人径直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过程中，他顺手拆了一瓶酸奶，当作早餐。
言言从他的肩上跳下来，打量整个书房的布局。
电脑的前面摆着巨大的柜子，上面放着各种盲盒手办，外设都是顶配，言言爪子痒，试着踩了一下键盘，小心翼翼地看了司景策一眼。
司景策没理他。
于是小鸟的胆子大了起来。
电脑一打开，宝石TV的直播也随之开启，司景策随手改了一下直播间的名字。
【随便玩玩。】
言言勉强能看懂上面的字，仰着头找到司景策的用户名——lcberg。
头像大概是粉丝绘制的，白发的男人气质凉薄，身着蓝色法袍，圣洁又令人感觉到彻骨寒冷。
言言看看屏幕上的头像，又仰头看看神情懒散，喝着酸奶的男人。
嗯……不太像。
右上角的观看人数迅速增多，一串一串弹幕立马飘过。
【今天这么早开播？】
【嘻嘻，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什么时候开摄像头？什么时候开摄像头？】
“睡不着，早点播。”司景策把酸奶搁到一边，“所以晚上就不播了……想看我玩什么？”
他没开过摄像头，声音带着些磁性，因此女粉比男粉更多。
一出声弹幕瞬间沦陷，满屏都是“啊啊啊”和“你再多说几句。”
司景策从满屏弹幕里精准提炼重要信息：“吃鸡不玩，我很菜。”
他平时播的都是恐怖解谜类，偶尔才会玩一玩这种需要靠操作的游戏，没什么直播效果，粉丝却很爱看。
毕竟司景策是真的菜，能提供一箩筐的笑料。
视力不行，看不见远处奔跑的敌人，听力不行，脚步声近了也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太会坑队友，和自己玩得好的那几个主播也不太乐意带他。
顶多单排打打娱乐局，娱乐粉丝，自己血压飙升。
此时屏幕迸发出巨大华丽的特效，一位老板一掷千金，直接点名要求——
【就想看你玩吃鸡。】
司景策很果断点开PUBG。
【靠，钞能力。】
【靠，拜金男。】
司景策面不改色：“我是尊重粉丝意愿。”
言言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司景策是在赚钱养家，便不再打扰他，将目光放在摆满手办的柜子上。
上面什么IP的都有，只是小鸟认不出来，悄悄地飞上去，混在手办堆里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也是手办。
不一会儿，言言就觉得无聊，转眼又看见一排蓝白色的、形象眼熟的小盲盒。
司景策开始第一盘游戏。
点开地图，他直接标了一个最远的点。
【？】
【主播玩打野？】
【嘘，新粉丝别吵，安静下来学苟分点。】
他一旦找到一个新的点位，粉丝都会争相学习当个老苟比，然后被各大高手主播逐个击破，现在已经没什么新的苟分点了。
司景策直接跳伞，远离人群。
勉勉强强搜好一套装备以后，果断往茂密的草丛里一蹲。
【……这个位置，阴不到人吧？】
“今天还没睡醒。”司景策打了个哈欠：“先打几把提神。”
直到刷新毒圈，屏幕上的人物终于动起来。
跑进圈里后范围缩小，隐隐能够听见远处传来的枪声。
司景策重新找过隐蔽的地方，继续苟。
他有点心不在焉。
书房里多了只鸟，自己总是忍不住把注意放在小鸟身上。
此时耳机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司景策稍微转动一下视角，看到不远处来了一个人。
摩托车的声音也响起，那人往地上一趴，刚好就趴在了司景策的前面。
【不是？这都没有看到？？】
骑着摩托车的敌人也下车，进房屋搜寻物资。
司景策面前的人忽然动了，猛地冲上前去刚枪，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来……然后，这人变成了盒子。
“年轻人，还是要沉稳。”司景策道。
战况如此激烈，他也没挪动一个脚步。
趁着别人上前舔包时，司景策一个出其不意，直接开枪，美美收割战果。
司景策成功苟进决赛圈，因没看到远处蹲着的人，被直接带走。
弹幕大喊“无聊”。
“我这个方法还是很有用的。”司景策道：“至少把把能进前十。”
应粉丝要求，他又开了一把。
大厅等待过程中，司景策稍微向上看了一眼，在手办柜里找到了言言的身影。
粉丝一多，各种精致的礼物都会送过来。
去年有个粉丝亲手制作了一套以他头像为蓝本的盲盒，如今就摆在柜子上。
言言……正啄着盲盒版司景策的脑袋。
司景策欲言又止，收回目光，专心应付手中的游戏。
这局运气好，空投直接砸脸上。
【终于准备猛冲了吗？】
谁知司景策舔走吉利服和里面的子弹，直接抛下am溜之大吉。
“玩不来狙，所以还是把枪留给别人吧。”
【那你倒是把子弹留下。】
屏幕上的人物一顿，“我还带走了子弹？”
他直接躲到一个地方就地一扔，“提醒我了，就给他放到这里吧。”
别人能不能找到，就全看造化吧。
拿到吉利服，司景策更加放心，抬头一看，言言换过新位置，狂妄地骑在盲盒版自己的头上。
司景策：……
对面迎面来人，司景策手一滑，把子弹全打在树上。
连续多把水逆，毒圈不是刷在对角线，就是在跑毒的过程中没苟住，中道崩殂。
好几把下来，司景策也累了，人物就停留在大厅，稍稍闭目养神一会儿。
“最后一把，打完就下播。”
言言恰好飞下来，落在电脑上。
电脑是32寸的，言言站上去一对比，简直小小的一只。
司景策开最后一把，眼睛却停留在言言身上。
跳伞时，言言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苟草丛的时候，言言缩成一团，整只鸟都像是要流下来。
粉丝都感觉到了司景策的出神。
手榴弹的响声带起电脑轻微震动，言言垂着小鸟脑袋看屏幕，恰好遮住了跑动的敌人。
司景策却伸手戳戳小鸟，“别看了，挡视线。”
言言马上收起脑袋。
一声枪响，此局结束，这回连前十都没有进。
【？声音这么温柔，和谁说话。】
【啊啊啊啊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
【别乱造谣，万一不是呢。】
“没女朋友。”司景策解释：“刚养的宠物，一只珍珠鸟。”
【看看鸟！】
【怎么突然养鸟了，前几天不是还说准备养猫吗？】
这条弹幕在言言面前飘过。
也不知道司景策看到没有，反正他没回答这个问题。
本还在兴致勃勃探索书房的言言动作慢了下来，茫然无措地看着司景策。
司景策刚才还说……会再给他找过一个新主人。
得到新窝的喜悦荡然无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他找过新主人。
但言言记得，上一任主人将珍珠鸟送人之前，就是买过了很多鸟笼。
甚至人类在送礼物的时候，也会给礼物买漂亮的盒子包装。
新家变成了预告他何时转手的倒计时闹钟。
小鸟抓紧脚下的电脑，不让自己从高空跌落。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了。
司景策是真的没有看到那条弹幕。
小鸟的身躯遮挡住一部分电脑屏幕，加上直播间观众越来越多，弹幕刷新速度也变得极快。
临近下播，司景策拿起快要喝完的酸奶，吸掉里面最后几口，挑捡着回答粉丝的问题。
“明天什么时候直播？还是老时间，晚上八点。”
“在喝什么？喝酸奶。”
【为什么每天都看见你在喝酸奶。】
司景策把空奶盒扔进垃圾桶，随口道：“因为我是奶嗝1。”
弹幕飘过一排问号。
准备关闭直播时，司景策又看到一条留言。
【哥哥说好的破六百万粉丝就开摄像头爆照呢？这都快过去一个星期了。】
司景策安静很久。
前段时间他是和粉丝做过承诺，破六百万粉时就开摄像头。
话一放出去，短短几天就直接达到目标，他设备都才刚买下去，后天才能到。
是要提上日程了。
司景策想了想说：“定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