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修房子的事,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
“长根?”
徐福贵抬头看去,见来人,有些意外,忙起身把人迎进来,
“这下雨天,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县城商铺那边出什么事了?”
长根是他家过去的长工,会些木匠手艺,如今在县城开着一家卖日常家具的铺子,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长根摘下斗笠,露出憨厚却带着些许忧虑的脸,他先是对屋里的徐父徐母、家珍等人恭敬地打了招呼,
“老爷、太太、少爷……”喊着,
他家早不是过去的地主了,已是贫农,不过长根依旧习惯性地这么称呼,改不了口。
家珍给长根倒了碗热水,长根接过,坐到一边,摇摇头道,
“少爷,商铺那边都挺好的,没出什么事,就是……现在县城里头,好多厂子、商铺都关门歇业了,街上也没几个人,咱们那儿也没什么生意,冷清得很。”
徐福贵点点头,这点他清楚,
如今这光景,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正经生产、做生意?人都忙着“搞斗争”去了,
他拍了拍长根的肩膀,
“生意差点就差点,咱也不指望着那个过活,不差那点钱,眼下这形势,日子能过得安稳,比什么都强。”
长根连连点头,捧着热水碗,喝了口,放到一边桌子上,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踌躇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老爷,夫人,少爷……,我……我这次来,是告诉你们一件喜事。”
“喜事?什么喜事?”福贵问。
长根脸上泛起红光,
“小娥她……她有身孕了。”
“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啊!”
家珍第一个惊喜地叫出声。
徐母也笑得合不拢嘴,
“长根啊,好,真好,你要当爹了!”
徐父则捻着那几缕发白的稀疏胡须,满脸欣慰,
“好好好,咱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长根,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跟自家孩子一样!”
徐福贵也由衷地为长根高兴,
“长根,你这动作够快的,回去好好照顾小娥,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开口,”
长根是他徐家的老人了,从小就在徐家长大,虽是长工,但他家从未把长根当外人,感情深厚,
如今又即将有后,徐家上下都当作自家人一般替长根高兴,
一家人围着长根,七嘴八舌地叮嘱孕期要注意的事项,气氛温馨感人,
午饭,家珍更是张罗着弄了几个好菜,留长根吃了午饭才走,
饭后,雨势稍歇,才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长根把福贵拉到一边,
两人走到院子的角落里,屋檐水还在滴答,压低声音道:
“少爷,还有件事……前两天,有生面孔的人找到铺子附近,向我打听……打听县里春生县长过去的事情,问得挺细的。”
徐福贵心里“咯噔”一下,
春生与他相识,老熟人了,在这敏感时期,有人调查春生,多半还是县革委那王龙山在搞鬼,看来还是不死心啊,
面色不变,沉声问:
“都问了什么?你怎么回的?”
长根道:
“就问春生县长过去的工作,还有跟哪些人来往,我就按您平时叮嘱的,说不清楚,我过去就个长工,下人,县长大人的事哪能知道……”
徐福贵点点头,拍了拍长根的胳膊,
“你做得对,这事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当心点,最近县城不太平,没什么事少往外跑,照顾好小娥要紧。”
“我知道了,少爷?”
送走长根,徐福贵站在屋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眉头微微蹙起。
山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