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夜！”小鱼听棠拔腿冲过来，眼泪汪汪，“谁把你关在这里的？我找人去嫩他！”
然而，江扶夜听不见她的声音。
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被看见了。
他最狼狈不堪，连自己都厌恶憎恨的丑陋一面。
全都被她……看见了。
江扶夜紧紧闭着眼，体内翻涌肆虐的煞气冷得在他长睫上覆了层霜，苍白的面庞如同冰雕，毫无温度。
他喉咙紧涩，一度想毁掉这里的一切，被锁住的手腕不断下陷，渗出猩红的血迹，滴落在地。
滴答，滴答。
小鱼听棠眼泪吧嗒吧嗒掉，“师兄，你痛不痛？”
江扶夜双手紧握成拳，那些捆缚住他行动的铁链嘎吱作响，即将突破某个临界点。
“师妹。”他一字一句开口，“看着我的眼睛，好吗？”
小鱼听棠下意识抬头。
师兄总是闭合的眼，忽然睁开了。
很难形容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如同清晨攀过雪山之巅的第一抹朝阳，穿过云层吻于山峰，万缕金光倾泻而下。
自此你的眼里，再容不下别的色彩。
江扶夜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艰难道：“你今晚没来过阁楼，没有见过我，从这里出去，回到房间，你会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他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光风霁月，完美无缺的师兄。
这些淤泥般肮脏的画面，就留在今夜。
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更不会再记起。
江扶夜耗尽体力，咳出几口血，雪白衣襟霎时间斑驳点点。
小鱼听棠转身就跑，噔噔噔很快消失在门口。
室内再次沉入寒冷刺骨的死寂中。
“江夜夜！”
小鱼听棠再次推开门。
她脑袋上顶着个花枕头，手里拽着自己最爱的胖头鱼被子，吭哧吭哧地往里走。
江扶夜：？
江扶夜：！
他以为是幻觉，直到小鱼听棠把被子裹到他身上，直接往他怀里一坐。
“师兄，你身上好冰嗷，不过没关系，有鱼鱼大王在！”小鱼听棠一脸臭屁，“师父说我屁股底下三把火，你等着嗷，马上给你烤熟！”
江扶夜第一次感到震愕的情绪从心尖扩散。
“你……”他不可置信，“你怎么还记得？”
看过他的眼睛，被他的瞳术催眠，她怎么会毫无反应？！
小鱼听棠没听懂，“记得啥……嗷！”
她终于想起正事，从怀里掏出个纸袋，递到师兄面前，“今天是除夕喔，师父做了超好吃哒荷叶糕糕，师兄吃不到太可惜啦，我偷偷给你带来啦！”
“奖励师兄孵蛋辛苦喔！”
小鱼听棠边说边把荷叶糕糕拿出来，往江扶夜唇边送。
江扶夜怔怔失神，下意识咬了一口。
还是温热的。
当然没有坐在他怀里的热量炸弹那么热。
“师兄，好吃嘛？”小鱼听棠一边给师兄取暖，一边问。
江扶夜已经分不清是冷到麻木，还是身体在回暖产生的错觉。
体内肆虐流窜的冷意和尖锐痛楚，似乎在减轻。
他温声道：“好吃。”
“那你多吃点，我偷了好几个呢！”
“好。”
“师兄。”
“嗯？”
小鱼听棠眼珠滴溜溜地转，悄么么地问他：“你是不是在这里玩COSpy哇？”
江扶夜：“……什么？”
“嘿嘿嘿，动画里说的，这叫铁链捆绑普雷！”
“……？”
小鱼听棠被动画片荼毒，自以为完美押中答案，两条小腿愉快地一晃一晃。
江扶夜发觉她好像是认真的，默然失语。
“师兄，你的眼睛可不可以再给我看一下哇？我刚才都没看清！”
“师兄，你介个铁链换成纯金会更好看喔，我也想要一根。”
“师兄师兄……”
怀里的小不点叽叽喳喳，话密到江扶夜几乎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事。
“嘭！！！”
窗外漆黑的天幕有焰火升空，照亮了漆黑的室内。
小鱼听棠指着窗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师兄，新年快乐！”
江扶夜喉间一涩，心底错综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悉数退散在她温暖明亮的眼里。
“新年，快乐。”
这个夜晚，似乎不那么冷了。
两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在焰火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温暖的春天，悄然而至。
*
镜玄感觉自己两个徒弟最近怪怪的。
尤其是大徒弟。
平时让他少看点书，多出去玩，跟要他的命似的，拽都拽不动。
现在竟然主动放下书本课业，陪他师妹在院子里堆雪人不说。
连镜玄专属的陪看动画片时间，都被他占用了。
小徒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还玩起了COSpy。
大徒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这偷的师，各种衣服缝得越来越熟练。
镜玄每天醒来，都会解锁一个“魔法少女崽”或是“萌神降临崽”以及……
道观里的欢声笑语越来越多。
这样的景象，一直持续到小徒弟吐血症加重。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第三年了。
镜玄晚上翻找无数古籍秘册，急得嘴角起了燎泡，白天给小徒弟做饭陪玩，装得若无其事。
大徒弟近来不知道在做什么，整天关在房里。
……别是又在看禁书。
小鱼听棠躺在床上，总是红润粉嫩的小脸一点气色都没有，瘦了很多。
她噗叽噗叽往外吐番茄汁，吐完还要来一句：“我一滴都没有啦……”
江扶夜将瓷盆拿开，熟练地拿杯子让她漱口，再给她擦嘴。
听到这话，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眉间沉然。
“是不是很疼？”
小鱼听棠摇头，“不疼捏，我都习惯啦。”
“师兄，为什么我最近吐的番茄汁越来越多啦？”小鱼听棠哼哼唧唧地又问。
江扶夜温和道：“此事说来话长。”
“你本是大海深处一只修炼多年的胖头鱼，某天捡到一个失足溺水的王子，为了救他，你一拳把他干醒。”
“谁知王子练过拳击，与你大战八百回合，他半死不活，你血条爆炸，此乃后遗症。”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以后不要在海边乱捡男生。”
小鱼听棠听得一愣一愣，“嗷，原来如此！”
“早知道我就不和那个小漂亮打架了！”
“他还放我鸽子，等下次见到我一定要把他倒过来涮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