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下定决心之后就悄悄跟着冯永逸。
冯永逸在学校住校，只有周六和周日两天会带着那个女孩在学校附近的街上。
他们有时候会买一些新鲜但是很便宜的小玩意儿。
不过最近那个小姑娘应该是看上了一双红色的小皮鞋，他们每次出来都会去看。
而且最近一次还因为这双小皮鞋发生矛盾。
那小姑娘从供销社看完小皮鞋之后就冷着脸率先走出来，冯永逸则是追在后面哄着。
李慧最近没给冯永逸钱，她猜测冯永逸现在用的钱应该是问他爸或者是爷爷要的。
他爸和他爷爷两个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喜欢喝酒赌博，又是出了名的吝啬，李慧猜测，冯永逸应该要来问他要钱了。
等冯永逸和那个女孩走远之后，李慧才走进供销社，指着柜台上的那双红色的小皮鞋问：“那双红色的小皮鞋多少钱？”
正在柜台里打毛衣的售货员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售货员扫视她一眼，看她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还有毛躁枯黄的头发，一看就知道她买不起。
售货员重新垂眼打毛衣，“十五块。”
李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小皮鞋。
一双鞋子居然要十五块？
她不吃不喝一个月，也存不下这么多钱。
冯永逸居然舍得给那个女孩子买。
果然，冯永逸一点都不喜欢她。
李慧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走出供销社的。
她捏紧拳头，即便指甲都掐着她的肉她也不松开。
此时身体和心里的痛，她要永远记住。
冯永逸一直以来都是欺骗她，说什么会娶她，说什么感谢她，都是笑话！
她要记得现在的感觉，永远不能回头。
果然第二天周日，冯永逸就急匆匆从城里赶回来，他甚至都没回家，背着包就到了李慧的家里。
李慧正提着锄头打算去菜地里找一些还能吃的菜，顺便把被洪水淹掉的菜都拔掉，重新种一些新的。
她一开门，就看到冯永逸快步走过来。
冯永逸走到面前，还等着李慧叫住他，然后他顺势提出自己在学校里没钱用的事情。
可李慧只是看他一眼就越过他走开。
冯永逸赶紧拉着她的衣服，“李慧，你害得我在同学面前丢脸，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闹够吗？”
李慧：？？？
李慧才知道，原来无语到极点是会笑出来的。
明明是他拿着她的钱想要攀上城里人，一张口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
要是换做之前的李慧，或许会辩解。
但现在她已经完全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是没钱，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回来？”
冯永逸：“明明是你没按时给我钱，怎么还倒打一耙。”
这个点正好是大家去地里干活的时间，所以来来往往有不少人从两个人身边走过。
他们都笑着调侃：“永逸，你又和你未来媳妇吵架了？快点说点好听的话哄哄她。”
“李慧你也别和永逸发脾气了，毕竟他连家都没回，就过来找你，况且永逸的妈妈之前还借你钱，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村子里劝人的习惯都是各打三十大板，然后把事情和稀泥过去。
可是这一次李慧并不想忍。
凭什么次次都要她退让。
即便冯婶子之前借钱给她，她这么多年供着冯永逸读书，什么恩情都还完了。
李慧后退一步，和冯永逸拉开距离，“刚刚发了大水，连饭都要吃不起，哪里还有钱。”
“你家不是还有五只鸡吗？把鸡卖了，怎么样也有二十块，慧慧，我在学校里吃不起饭，会被同学看不起的。”
李慧彻彻底底心寒。
那双鞋子要十五块，他却要二十块。
真以为她赚的钱就是天上掉下来那么简单的。
“可我给我爸交了医药费，真的没钱了。”
“慧慧，你眼光要放得长远一点，永逸可是准大学生，等他明年考上，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对啊，如果二十块钱没有，那你就和冯家凑凑，一个人拿十块钱出来。”
李慧抬头看向开口的几个婶子说：“我真没钱，不然这样，婶子们借我一点？”
几个原本还在劝说的婶子一听要借钱，赶紧后退几步散开。
李慧低下头，掩藏住眼底的嘲讽。
人都是这样，好话谁都会说，一旦涉及他们自己的利益，一个个躲得比谁带都快。
“慧慧，我们也没钱，我家还有三个大小伙子，如今洪水刚走，我们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就是，不是我们不想帮，而是真的没办法帮。”
见大家都不站在他这边，冯永逸顿时有些慌了。
他已经答应一会儿回去就带思妍去买那双红色的小皮鞋。
要是再食言，思妍肯定不理他了。
思妍是他物色很久的对象，思妍成绩还不错，明年高考有很大的可能考上，而且她爸妈都是工人，又是城里人，已经是他能遇到最好的对象了。
他打算和她考同一所大学，以后就留在别的城市不回来。
至于李慧就更好解决，直接就说他以后分配在城里，让李慧别等他，自己找个人嫁了。
李慧连公交车都没坐过，更别提坐火车来找他。
可是他没想到，他和思妍会提前被李慧撞见。
现在李慧有了脾气，甚至连二十块钱都不愿意出。
冯永逸下定决心说：“慧慧，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没有安全感，不如这样，我们把婚定了，等我考上大学之后，立刻娶你，你觉得怎么样？”
李慧看到他这副仿佛牺牲很多的样子就想笑。
为了骗到二十块钱，他居然连先订婚的法子都想出来。
李慧再一次看清她在冯永逸心里的地位。
就连一双红色的小皮鞋都比她在冯永逸的心里重要。
李慧气得眼睛通红。
而周围的人还以为她是兴奋感动的，纷纷起哄。
“慧慧，你才十九岁，就这么想出嫁啦。”
“也算慧慧占便宜了，现在的大学生可是金凤凰。”
听着周围起哄的声音，李慧低下头。
这场戏毕竟要演下去，而且等处理完和冯永逸的关系之后，她要跟着陆叔学习，那五只鸡留在家里也养不了。
李慧：“行，那我把鸡卖了，五块钱一只，有没有大婶要的？”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大婶们一听，看了眼在院子里跑的鸡。
“我要，我现在就回去拿钱。”
“慧慧，我要两只母鸡，正好快要过年了，养着还能生鸡蛋，等来年开春还能孵小鸡。”
“你们都别和我抢，慧慧，我们可都是邻居，你必须给我。”
李慧虽然没什么钱，也就用些菜叶子和麸糠养鸡，但她养的鸡个个又大又肥，还非常能下蛋。
以往那些蛋她都存起来给冯永逸补身体。
村子里大家都是知道的。
所以大家都抢着要李慧的鸡。
四只鸡很快就卖出去，还有一只顶着红冠的大公鸡。
冯永逸：“还有一只鸡，你赶紧卖了。”
李慧摇头说：“这只公鸡给我爸补身体。”
众人觉得有道理，点头说：“慧慧真是孝顺。”
冯永逸脱口而出，“那我的二十块钱怎么办？算了，你把十八块钱给我吧。”
然而李慧只抽出一张十块钱递给他，“其他的钱我要留着给我爸交住院费，家里唯一之前的鸡都被我卖了，新种的菜至少要一个月才能长出来。”
冯永逸：“那我怎么办？”
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连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永逸，慧慧都把那么多钱给你，做人不能太贪心。”
“就是，你回家再问你爸和你爷爷要一点，你家两个大男人种田，总比慧慧有钱。”
冯永逸被大家说的不好意思再要钱。
他抽走李慧手里的钱，转身就走。
李慧看着他离开的目光，想着冯永逸这么着急，估计一会儿就会去城里给那个小姑娘买皮鞋。
她要是带村子里的人过去，肯定能抓到两个人买鞋。
她要和冯永逸永远撇清关系，就必须让大家都知道冯永逸背后做的事情。
这样冯永逸一家就不能用他妈之前借给她钱这件事再压着她。
以后她轻轻松松，还能跟着陆叔学习，肯定会越来越好。
而且静姐说了，她爸的病好好养着，虽然比不上普通人的体力，但不会影响寿命。
陆叔和静姐对她这么好，即便是死，她也要报答他们！
李慧眼神越发坚定。
她把村子里两个大嘴巴的婶子拉到一边，“杨婶子，朱婶子，我知道城里有一家供销社，他们的鸡蛋卖得比别家供销社便宜两分钱，都快过年了，你们要不要买一些鸡蛋回来？这种事情我可没有告诉别人。”
“真的？”
两个婶子都是眼睛一亮。
李慧：“那是当然，不仅仅是鸡蛋，就连盐，糖果，布料卖得都比别的地方便宜，就是有点远，要走过去。”
“走过去怎么了，我们有力气，慧慧，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去拿钱，你等着我们。”
两个婶子匆匆回去拿钱。
马上要过年，本来就是要买年货，有便宜的可以买回来先屯着。
李慧并没有去地里，而是去冯家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