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簌簌，悄然下了一夜。
桉榆罕见地失眠了。
这是她搬到这里后第一次失眠，小鱼就守护在枕头边，夜里很安静，从不吵闹，一见到桉榆有动静，便机灵地竖着耳朵。
她抱着小鱼，声音不受大脑控制，从嘴里吐出：“小鱼，你觉得俞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他吗？”
“喵。”
一道不符合雌性小猫的夹子音传入桉榆耳中。
她双眸含笑，亲昵地抱起小鱼，下巴枕在小鱼毛茸茸的头顶上。
她早就发现了，小鱼面对她的时候会撒娇。
夜深人静，外面的动静没有逃过桉榆超人的耳力。
雪还在下？
桉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院子里立着一盏盏橘黄的灯，给这个寂静的雪夜添加了一层暖色的滤镜。
桉榆没来由地身心放松。
以往，夜和雪给她的感觉都是寒冷难捱。
时隔数年，俞家又一次给了她避风港的感觉。
风雪夜归人。
她就像那突然生出根茎的浮萍，不再漫无目的飘零在这世间。
桉榆忽然打开窗户，风已不似白日那般狂啸，轻柔地吹拂着她，但独属于严冬的冷气尚未消融。
她的下巴和嘴唇瞬间就冻得麻木。
桉榆关上窗，抱着小鱼回到床上。
她没有家，俞晏给她的家，能维持多久呢？
她从未想过还能再有一个家。
妈妈去世的那天，她的家就支离破碎了。
这些年，支持她活下来的信念，就是为妈妈报仇。
就连考上京大，也是为了报复赵芝兰。
她的人生，好像除了报仇，就没有别的意义，早就成了一滩烂泥，腐朽到地底深处，阳光照不到。
桉榆从未想过，报仇结束后，她该何去何从。
桉榆忽然从床上下来，赤着脚，缓缓走向那面墙。
索性屋内有暖气，地面一点都不凉，加之俞晏在她入住第二天给她的卧室里铺了一层很厚的地毯。
桉榆缓慢抬起右手，瘦削的手就这么静止在空中。
过了一分多钟，一丝坚毅之色悄然爬上她的眼中。
桉榆像是鼓起勇气，指尖触碰墙面。
墙的另一面，是他。
俞晏，你会爱我多久？
纵使知道屋内只有她一人，桉榆也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满心只有仇恨，这样的她，真的会被天之骄子俞晏喜欢吗？
是的，桉榆一直将俞晏对她的喜欢归结为新鲜感。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格格不入，她觉得正是这种格格不入一时吸引了俞晏。
而俞晏，也迟早会厌倦。
墙的另一面，或许是心灵感应。
熟睡中的俞晏忽然醒了，他把床从原本的位置挪到了墙边，这样，就能贴着桉榆睡了。
俞晏笑呵呵对着一面墙傻乐，墙面上忽然浮现桉榆极尽温柔的笑脸。
好美......
俞晏看呆了眼，无法控制伸出手，轻轻抚摸。
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俞晏这才回过神。
他这是得了相思病啊，都出现幻觉了。
俞晏并未收回手。
他与她隔着墙体牵手、对视。
过了两日，雪化了。
冬季暖融融的太阳给万物注入活力，小鱼经常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咚咚咚。
随之而至的是俞晏独特的嗓音：“桉榆。”
桉榆走过去开门，见俞晏穿着厚实的冲锋衣，一副整装待发的气势，问道：“你要出门？”
她在屋内，只穿着单薄的毛衣。
俞晏：“前几天说好了一起采购年货的，别想赖账，赶紧去换衣服。”
桉榆想起来了，是答应过他。
“好。”
她关上门，随手从柜子里拿了一个黑色外套。
不到一分钟，门开了。
俞晏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满意点头，“嗯，不错，穿得挺厚。”
桉榆走在前面，俞晏忽然看到她外套线头断了。
几根乱出的线头很是碍眼，俞晏下意识皱眉，打量着桉榆的一身。
裤子水洗褪色，皮靴上的皮也开始崩裂。
她很缺钱？
不然为什么不舍得给自己买新衣服？
俞晏不想直接问，怕伤害到她的自尊心，默默决定等到了超市借着过年的借口给她买新衣服。
一想到她穿着他买的衣服，漂亮地不像话，俞晏就嘴角上扬。
桉榆注意到他的笑，“你干吗笑得这么猥琐？”
“咳咳......”俞晏收起嘴角，为自己辩驳：“哪猥琐了？”
桉榆一片冰冷的眼底染上了薄如蝉翼的笑，“哪都很猥琐。”
俞晏正想和她说道说道，猝不及防看到她眸中的笑，晃了神，嘿嘿傻笑两声，“你说是就是吧。”
只要你能高兴。
她太苦了。
他心疼她，只要能换取她的笑颜，什么他都愿意拿出来交换。
临近年关，超市人满为患。
俞晏带她来的超市是会员制度，赵芝兰带宋灵去过，她没去过。
俞晏：“早知道我应该包场的。”
她喜静不喜闹。
俞晏推着购物车，拽着桉榆的袖子。
桉榆向他的手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俞晏解释：“人多，一会儿走散了。”
桉榆挣脱了袖子，“不会走散，又不是三岁小孩。”
俞晏摸了摸鼻尖，“那好吧。”
远处，项苗圃激动地拽着苏城的胳膊。
“啊啊啊啊啊！”
“是小魔女和俞晏！”
“你快看！”
苏城龇牙咧嘴，小胖脸挤得变形。
项苗圃揪着他的肉了。
一听到桉榆和俞晏在，苏城忍着剧痛沿着项苗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躁动不安的人海中，他一眼看到两个出众的背影。
俩人的气质太不凡了。
俞晏是单纯的贵气感，桉榆则是，将所有人隔离在外的疏离感。
只不过，不知什么时候起，俞晏突破了她的隔离，近了她的身。
苏城喃喃自语：“他们俩怎么在这？”
项苗圃犹如看到了喜欢的明星，浑身难掩激动之色，“肯定是来约会的，我就说吧，俞晏不可能喜欢宋灵的，他的眼没那么瞎。”
苏城疑惑道：“那他之前为什么对宋灵那么好？”
项苗圃也拿不准俞晏的意思，“总之俞晏喜欢的是小魔女就行，我磕的cp在一起了。”
俞晏直奔服装区，桉榆以为他要买新年衣服，跟着去了。
见他来了女士区，桉榆仍以为他要给他妈妈姐姐买衣服，安静坐在旁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