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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湖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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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偷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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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陈若曦熟睡的脸,我不仅觉得好笑。 原来再恶毒的女人,也会怕打雷。 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怕遭报应吗? 睡到半夜,屋外风呼呼刮着窗户,树叶发出漱漱的声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概是在凌晨三点左右,一道闪电劈开了云层,将整个屋子照的如白昼一般光亮。 陈若曦的地铺位置突然传来凉席摩擦声,我睁眼看见她抱着枕头坐起身,窗帘被风卷起拍打铁窗的响动盖过了她急促的呼吸。 第二道炸雷滚过屋顶时,陈若曦已经赤脚站在我床尾。 “往、往里边点。”她声音比窗外的雨还飘忽,秀发耷拉在我的脚踝边。 迷迷糊糊之间我往墙边贴了贴,弹簧床发出细弱的吱呀。 陈若曦像只淋湿的猫蜷在我旁边,碎花薄被裹住半个身子。 她突然伸手扯走我枕着的毛巾被,团成球塞在我们中间,我听到她轻轻嘟囔了一句:“三八线。” 大概是四点多,惊雷震得玻璃窗震颤时,陈若曦突然翻身撞进了我的怀里。 我记得那天我实在是困坏了,只是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喂。“她突然用脚尖碰我小腿,把我撞醒,“讲个故事。” 我翻了个身,睁眼就看到了她那细长的睫毛,我把她往外推了推,“你到底想干嘛?要是不想睡就滚回自己房间去!” 我是个有起床气的人,看到陈若曦一晚上反复折腾,我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很快,我看见她的身体在发抖,大热的夏天紧紧抱着被子不敢撒手。 转过身平躺在床上,我将双手枕在脑后,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不讲故事…那你陪我说说话……” “有个男孩……” 陈若曦的话被我打断,剩下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在这个风雨夜里,我想起了一段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传说中曾经有个男孩……” “老土!“ “换一个!“ “不听是吧?不听就滚!” “听!听!” 她裹着碎花薄被坐起身,看我的眼神放光。 我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开始正经了起来,“很小的时候,我爸教过我钢筋绑法。” “就这?”她扯过湿毛巾擦窗台溅进的雨水,“比数绵羊还无聊!” “他说绑钢筋要像编头发。”我比划着交叉的手势,影子在墙面交错成网格,“单股承重不够,双股才扛得住风雨。” 陈若曦问:“实操呢?你爸手把手教?” “在暴雨天教。”我摸到虎口的老茧,“他说淋不透的工程才经得起老天爷验收。” 她突然翻身压住被角:“老顽固!” “后来验收合格没?” “那年台风掀了半座城。”我指向窗外漆黑的烂尾楼,“只有他的工程队没死人。” 陈若曦突然伸手关掉台灯,黑暗里她的呼吸声重了几分,“后来呢?” “后来我就很少看到我爸,他每年只回来待很少的时间,有时候甚至大年都没过完,又要忙着赶赴下一个工地。” 陈若曦沉默着不说话。 我接着说道:“在icu病房,咽气前,他在我手心上写了个字。” 我说到这里是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后又抬起了头,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那天icu的急诊钱,还得多亏你和班上的同学募捐,要不然我根本就见不到我爸爸最后一面。” 陈若曦一如既往的沉默。 雷声轰隆隆响着,像是要吞没整座城市。 陈若曦突然抓过我右手,指尖在掌心划出灼热的轨迹,“写的什么?“ “横,竖,横折钩。”我蜷起手指,“是个"人"字。” 她突然甩开我的手:“老土!” “不如写银行卡密码!” 我接着说道:“他说人字要双脚站稳。头顶天,脚踩地,中间扛得起风雨。” 我转过脸,面对着陈若曦,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他出事故,绝不是因为工程上偷工减料遭了报应!” “对不起……” —————— 陈若曦是在我醒之前走的。 当一缕晨光染白窗帘布时,这一刻的美好,很容易让人忘掉昨夜的雷声。 天亮后我在住处附近逛了逛,熟悉一下环境,草草吃过午饭后就回了家开始补觉。 陈若曦的房门是关着的,我没去打扰她。 今晚是个工头约的晚八点到早八点的工期,工地离着不远,大概步行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我蹲在工地板房褪色的蓝漆门前。 工头老刘叼着半截红梅烟,烟灰簌簌落在地面上,他拿钢笔戳着表格:“陈默是吧?既然是阿坤介绍来的,我就不多说,规矩你懂得,钢筋少一根照价赔三倍。” 我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工地上其他人,“他们都是90一天,但阿坤的熟人,我给110,不要说出去。” “好的,谢谢刘工。” “叫我老刘就行,货场三号堆归你管。”老刘甩来串铜钥匙,钥匙圈上结着水泥疙瘩,“看见穿蓝色反光背心的别拦,那是材料科老张的人。” “嗯,明白了。” 他突然揪住我保安服的铜扣,“这身行头押金五十,干满三天退。” “现在能签合同吗?” “合同?”老刘笑了笑,烟味喷在我脸上,“干满一个月给你按手印。” 接过钥匙,我开始拿着手电巡夜。 工地我比较熟悉,很小的时候经常在爸的工地上晃荡,所以很快就熟悉了地形。 大概是八点过,老刘偏偏倒倒地从远处晃了过来,我听到翻盖手机在腰包震动。 他侧身接电话时,浓郁的白酒味冲我扑鼻而来,“喂?李老板那车螺纹钢……” 我听不清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只见他突然踹飞脚边的安全帽,大怒道:“没门!让他找质检科老王!回扣吃撑了还想赖账?”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坐在保安室正填写着值班表,老刘突然把半包红塔山拍在桌上,说: “夜里有车来拉废钢筋,你开东门。” 烟盒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通行证,“车号汕A5483,别他妈记岔了。” “哦,好的刘工。” 我望着那张通行证陷入了沉思,工地上的事情我大多都了解一些,明白这是工地上的一些暗箱操作。 但我就是个保安,只有根据上级的吩咐完成任务。 九点多的时候,我踩着探照灯的光圈开始巡逻。 生锈的塔吊在月光下倒映出影子,二号堆的防尘网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标着“φ12HRB335“的蓝色喷码。 以前父亲常念叨,说这种螺纹钢最适合做抗震柱,握在手里比擀面杖还趁手。 大概是十一点多,我听到西货场传来金属拖拽声。 我连忙关掉手电筒,贴着混凝土预制板挪过去。 有三个黑影正在剪三号堆的扎丝,液压钳的咯嘣声混着各地方言:“快!这捆标着质检科的红漆……是质检科验过的…” “干什么的!”我猛地跺脚震亮声控灯。 强光下有个穿蓝帆布鞋的胖子突然转身,他冲我低声怒吼道:“恁个信球货,知道俺们替谁办事不?” “通行证呢?” “这就是通行证!”胖子撩起工装露出腰间匕首,“李老板的货也敢查?” 另外两人突然掀开防尘网,二十米外停着辆没挂牌的蓝色东风卡车。 我顿时明白这是遇见偷钢筋的了。 那胖子抓着匕首就朝我刺来。 刀尖刺来的瞬间,我抓起手边的螺纹钢格挡,金属相撞迸出火星,震得虎口发麻。 胖子收势不及撞上身后的钢筋垛,十几根螺纹钢轰然倒塌,在寂静的深夜里炸响惊雷。 “给俺弄死他!” 听到胖子的指令后,另外两人从两侧包抄,钢管带着风声朝我砸了过来。 我矮身钻进支模架空隙,钢管砸在钢梁上当啷作响,而后眼疾手快地反手将螺纹钢戳向对方脚踝,那人痛叫着单膝跪地。 胖子喘着粗气再次扑来,我抄起半袋水泥灰迎面扬去,粉尘弥漫中他胡乱挥刀,我趁机蹬翻旁边的脚手架,铁管雨点般砸落,胖子被倒下的钢架压住小腿,匕首脱手滑到两米开外。 得益于这几年我一直是学校的田径运动员,所以寻常两三人压根就不是我的对手。 最后那人抡着扳手冲来时,我抓起防尘网甩过去,塑料网格缠住他脑袋,我趁机夺下扳手,抵在他太阳穴,低声质问道:“还要打吗?” “不……不打了。” 制伏了三人之后,我在值班室拨通老刘留的紧急电话。 铃响了几声,听筒里传来麻将碰撞声: “操!又点炮!” 听到我说明情况后,老刘的吼声震得话筒发颤,“西货场?等着!” 十五分钟后,两辆桑塔纳冲进了工地。 老刘钻出车门时还趿着塑料拖鞋,手里攥着半瓶红星二锅头,他抡起酒瓶砸在东风卡车挡风玻璃上,大声吼道:“李秃子的人呢?他妈的吃我三车回扣还敢来偷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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