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里，有人正蜷坐在墙边，大大的黑色外套将身体裹成一个煤球。
岳忻在谢丞晏身后探头，看见煤球露出熟悉的灰颜色裤脚，心下了然。
以前参加比赛的时候，就有人因为压力过大，像这样缩在自以为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她开口，“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亏得慌。从节目出道和吃垮节目组，总得做成一样吧？”
三人齐齐回头看她。
岳忻的内心和地上的煤球一样不为所动。
“之前应该没跟你们说过，我不光看脸认人记性好，还特别擅长看脚识人。你要是再不抬头，我就让节目组把你之后每一节都换成谢老师的课。”
谢丞晏：？
煤球闻声瑟缩了一下露出的脚踝，从犹豫到掀开外套，只用了不到两秒。
谢丞晏：？？？
“原来是你小子。”
看清练习生的真实面目，岳忻颇为意外地感慨出声。
谢丞晏微微眯着眼睛，“原来你这么不想上我的课。”
练习生人已经懵了。
“谢、谢老师。”现在缩回去还来得及吗？
“不客气。”谢丞晏冷冷一笑，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岳忻上前在他面前蹲下，逼他视线只看自己。
“刚刚路过你们组练习室还看到有人在找你。用练习时间跑来自闭，不太合适吧？”
“我也不想的。”练习生苦笑，“是我跟他们差距太大了，跟不上大家的进度。”
岳忻看了看他隐隐的黑眼圈，“自己加练了吗？”
“加了……我一夜没睡，好不容易赶上昨天教的进度，今天一早又教了新的。新教的死活记不住，连昨天的部分也混乱了。”
“所以你就蹲在这当黑鸵鸟？”
“我们组只有我一个X班，我……很怕拖他们后腿，学得这么慢，觉得很对不起队友。”
“怕拖累队友，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谢丞晏一开口，整个楼道都好像冷了几分。
“我上午看过你们的学习进展，简直一塌糊涂。你既然明白实力差距大，为什么不把时间用在练习上？这么分不清主次轻重，不知道你的队友知道后会不会很感动。”
练习生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愈发黯淡，“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耽误的时间是你自己和队友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谢丞晏眉毛紧紧拧着。
这一组要表演的是他个人很喜欢的一首歌曲，上午还特意绕去练习室看了。
这个练习生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目前为止，他确实是里面实力最弱的。以这样的状态上台，不仅是他自己成绩的问题，还会影响到整个队伍。
现在的新人，怎么都一点心气都没有。
岳忻也在回忆这一组其他成员的情况，三个B班两个C班，对比起来压力的确会很大。
她放缓了声音：“谢老师不是在质疑你的态度。你有在认真练习，也很在乎团队，也懂得自省，在这些方面你已经很优秀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加练一夜没有偷懒，每天练习时长最多还是效率不高，其实是你的学习方法出了问题呢？我记得你队伍里有一位还是舞蹈老师吧？”
练习生点点头。
“那你问他了吗？”
练习生又摇头。
“你看，队伍里就有现成的老师，为什么不去问呢？不要因为担心会打扰到别人就不问，大家都会帮助你的，更何况你们还是队友。即便没有队友，还可以问节目组的老师或几位导师，也可以随时来问我，只自己一个人埋头练是不行的。”
比起谢丞晏，岳忻的语气就要柔和许多。
练习生总算感受到了一点如沐春风的温暖，点头如捣蒜，“明白了。”
“明白了还愣着干什么？”
谢丞晏睨他一眼，练习生立即跳起来，临走还不忘鞠个躬。
“你干嘛去？”谢丞晏叫住一秒跑出好几米的人，下巴往反方向一扬，“先去吃你的饭。”
“哦哦……”
王逗望着人逃命般的背影咂了咂舌。
“谢神，你看你把人吓的……”
谢丞晏寒气逼人地横他一眼，转过来就看见岳昕在偷笑。
“你笑什么？”
“那你凶什么？”
谢丞晏一噎，“我说的都是事实。”
“对对，你说得都对，但不妨碍你凶啊。”
明明就是关心学生，还要摆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臭脸。
“比赛不是游戏，如果连几句重话都听不了，还是迟早别入这行。”谢丞晏板着脸。
他哪里凶了。
岳忻对这话不予置评。
心理素质不行，做这行只有每天痛苦的份。
谢丞晏的话虽难听，可字字句句都是大实话。
“是这么说啦。他们很多人在成长中都被保护的太好了，才会在初遇挫折时手足无措。
摔打一下当然是有必要的，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打击教育。”
从前她们的一位队友就是这样，本来是个有点腼腆的可爱妹妹，但团队备受诟病，黑粉无差别攻击，公司也只会施压打压，后来又出来那样的事……使她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还一度患上抑郁症。
那次如果不是她们及时踹门，一个鲜活的生命差点没了……
人泡在浴缸里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岳忻的脸色一时复杂起来。
“就你大道理多。”谢丞晏盯着她，薄唇微微抿了抿，没好气道，“你这么懂，这些话直播时候你怎么不说？”
岳忻抬起头，表情如风云变色，淡淡的阴霾早已消失不见。
她眨眨眼，“你看我直播啦？”
“……”谢丞晏再次一噎。
“你看我直播啦？”她眨眨眼，眸光里灿若星辰。
谢丞晏的脸色难得多变。
后面的王逗和焦棠蓦然对视，在各自的目光中精准对上频。
天克啊！
王逗悄悄向焦棠竖起一个大拇指。等再回过头，谢丞晏已经一个人往出走了老远。
“谢神，等等我——”
原本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走廊，仿佛忽然之间变得很长。
王逗小跑了好几步才将人跟上，跑到他旁边时顺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人，压低了声音，“怎么说走就走啊，也不喊上我。”
当着妹子的面呢，怪叫他丢份的。
谢丞晏根本不理他，脚步不慢反快。
可怜王逗的小短腿紧紧跟着，“谢神，你怎么跟逃命似的？”
“逃命？”犀利的目光寒气逼人。
“没有，我是说别着急嘛。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给人家粉丝一个机会。”
谢丞晏冷哼一声，“要给你去给。”
“哎呀，这东西怎么能代替呢。不过说真的，就在刚刚，我觉得我之前的定义错了。”
王逗再次向后瞄一眼，信誓旦旦道，“她应该不是你的真粉丝。”
“她当然不是。”
动不动就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迷惑人，他才没有这么离谱的粉丝。
王逗：“我觉得她肯定是喜欢你——嗷！谢神当心看路啊，没磕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