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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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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皑皑白雪,满城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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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钟罩?武功秘籍?” 他嘬着牙花子,只当自己如那武侠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机缘巧合撞上了奇遇。 可等练幽明强稳心绪,飞快扫量了一眼上面的小字后,面上的喜色已然不见,眼里的惊异也都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 半晌。 “这写的都是啥狗蛋玩意儿?” 练幽明看着那些字迹,明明每一个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却只能干瞪眼。 不光有字,还有一些极为精巧的人像,上面标注着许多人体的筋骨脉络,以及筋肉走势,共有十二幅。虽说瞧着神乎其神,可搁他眼里就跟天书一样。 “嗯?” 就在练幽明翻看之际,发现锦帛背面居然也有一篇手抄的文字。 “虎吞天下,以食壮气。” 他稍加细看,才发现这篇文字更加古怪,居然是一门食补之法。 而且吃的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黄精、何首乌、灵芝、野参、虎骨、熊胆之类的,足有四五十种。有的东西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他也没见过啊。再者就这上面记载的有些玩意儿,不光难找,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不只如此,这些东西又都各自搭配,以金、木、水、火、土五行药性组成了五种食谱。 而在食谱的最下方还有一段话。 “人活一世,好比草木一秋,然枯荣轮转,皆随“气”而变。年老比之青壮,便是气衰力疲,以致后继无力,肉身方有衰老之相。吾之法,以食补之,养五脏之气。气盈,则精血足。精血足,则筋强骨健。再辅以吞气法门,铸五行之基,可食虎成虎,饮龙化龙,气吞天下。” “这看着怎么有些邪乎呢。” 练幽明越看越是咋舌,但好歹是看明白了。 直至末尾,那里却有四个不起眼的字。 “陈姓人留。” “难道,这东西是一个姓陈的人留下的?” 就在他瞧的心潮起伏之际,车厢外面猝然响起了乘务员的呼喊。 “快到哈市了啊,大伙儿留神都别坐过站了。” 该下车了。 心思一收,练幽明登时回神,思虑了一番,遂将手里的锦书贴身收好。 这玩意儿先不急着琢磨,实在是上面记载的东西太过奇异,想要彻底摸透,还需要花些心思。 很快,伴随着火车缓缓停下,练幽明只将那黄皮书连同两只烤鸭全都装进了挎包,这才拎着行囊出了车厢,顺着汹涌的人潮挤入了白茫茫的大雪中。 车站外。 泛旧的红色横幅在冷风里猎猎作响,上面的标语已是模糊。 大雪纷纷扬扬,难掩其中的烟火气。 眼下全国经济看东北可不只是说说。 街面上,似是赶上了下班的时候,不少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正骑着自行车,挂着长条包,摇着叮铃铃的车铃,顶风冒雪的穿行来去。 冷风吹拂,时不时从那些国营餐馆的门口送来阵阵饭食的香味儿。 练幽明这才走出没几步,只呵出两口气,眉睫上便挂了一层冷霜,四面八方的寒气更是顺着北风直往人脖领子里钻,骇得他一激灵。 冷啊。 话还没说呢,鼻涕倒先流出来了。 那些知青也一个个被冻得缩头缩脑的,但凡敢张嘴,全都灌了一口冷风。 练幽明身形高壮,杵那儿还能顶得住,可边上几个拎着行李的女知青跑出去没两步,就被一阵大风刮得跟脑梗一样斜着身子摔了出去,惹得旁人哄笑。 练幽明却是不慌不忙,从兜里取出个口罩,又裹好围巾,再把帽檐勒紧了,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 事实上练幽明并非第一次来东北,早些年他爸探望战友,他也跟着来了几趟。那些个叔伯都是当初援助北大荒时过来的,然后就在这边成家立业,定居了下来。 不然,家里那些人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插队。 地方是偏了点,可练幽明好歹都能喊声叔伯,怎么着也不至于吃苦遭罪不是。 他看了眼那些知青,来时四五百人,这一路上又下去不少,现在也就剩下几十个。 只说他们一出了车站,就见两辆解放牌的卡车上有人在冲他们挥手招呼。 “这边,都过来。” 一群人又都风风火火的冲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卡车上面原来拉了不少木材,留下的空间有限,一群人只能顶风冒雪的坐在一根根木头上,冻得瑟瑟发抖,却都咬牙强撑着。 然后五十几名知青按照各自插队的地方被分成了两拨,那些学生来不及和同伴告别,又都分道扬镳,在啜泣中渐行渐远。 练幽明独自坐在边上,他倒不觉得艰苦。真正的苦难早就有人替他们承受了,眼下不过是一场风雪,又算得了什么。 而在匆匆离别过后,便是茫然和无措。 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望着逐渐远去的城市,再看着沿途不断经过的密林坡岭,众人似是都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呼啸的风雪中,忽见有人仰起头,扯着嗓子高声吆喝了一声,“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原本还默不作声,垂头丧气的知青们,纷纷抬起头来,昂起胸膛,鼓足了劲儿,唱出了声。 练幽明也在其中,因为领头吆喝的就是他。 没别的意思,按着他爹的说法,这时候就该壮壮气势,涨涨精神。 “咦?” 练幽明忽然目光落定,就见其中有个戴着雷锋帽的女知青,顶着张黑乎乎的小脸,流着鼻涕不说,脸颊上还沾着一圈焦灰,就跟舔了锅底似的,一只手握着半截烤熟的玉米棒子,一手揣着个烤红薯,还都热乎着,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 这人原本还跟着唱两声,可许是发现了练幽明的眼神,先是一愣,然后脸颊发红,视线躲闪,慢慢向后挪去,等缩到一名身形比较壮实的女知青身后,才又背过身去,继续吃了起来。 还真是性格稳定。 眼见风大雪大,练幽明想了想,又从行囊里取出一包水果糖,拆开后给每人分了几颗。 众人顿时连连感谢。 只是眼瞅着就要分完了,一只满是焦灰的纤秀右手冷不丁伸了过来。 练幽明抬眼瞧去,但见这人居然就是那偷啃玉米棒子的女知青,脸上还围着围巾,就跟做贼一样,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却紧盯着仅剩不多的几颗水果糖。 练幽明笑了笑,自己拿了一颗,把剩下的都递了出去。 女知青接过糖果,立马喜笑颜开,嘴里含混说道:“唔该!” 敢情还裹着吃的呢。 只是话音刚落,这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忙又改口,操着一股南方口音,有些生疏地道:“谢谢!” 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叫一样。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卡车经停了几个农场和村屯,车上的知青也都下去的差不多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司机半道上忽然发现自己多拉了一个人。 等询问了一遍,才发现多出来的人就是练幽明。 练幽明也懵了。 敢情自己下错车了。 他去的地方是塔河,下早了。 好在司机说这辆卡车会途径塔河,就是时间有点晚,估摸着过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真是倒霉催的。” 看着一个个下车的知青,练幽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风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 卡车上除了练幽明就剩下四名知青,一男三女。 他听的清清楚楚,这几个人居然是从两广那边来的,原本十几个人,但先前分开了,现在就剩四人去同一个地方。 好巧不巧,那个要糖的女知青也在其中。 可到底是南方人,这冰天雪地的,刚才还能活蹦乱跳,眼下一个个都冻蔫巴了,打着哆嗦,手脚颤抖,精气神都似被抽走了。 好在司机给他们倒了一些热水,几人喝过之后才缓了缓。 练幽明坐在一旁,闲的无聊,脑子里则是盘算起那张锦帛上记载的东西。 那篇食补之法倒是没有一丝晦涩的地方,通俗易懂,难的是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 至于上面的吞气法门…… 想了想,练幽明背着几人,又取出了锦帛,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 没有。 这上面居然没有记载那吞气法门。 “还是说那法门我看不懂?” 练幽明目露思索,遂将锦帛收起,可转身又将那黄皮书拿了出来。 这老书书壳分为两张,一前一后,前者藏的是那张锦帛,后者会不会也藏了东西? 念及于此,他没有犹豫,指尖顺着书壳的缝隙一抠,岂料还真就被掀开了。 里头赫然也藏着一张锦帛。 定睛瞧去,果不其然。 “三阴地煞劲。” “内家功夫,无非“攻守”二字,攻之一途在于“气”。心肺因气而蓬勃,血液因气而汹涌,手足因气而活,故而,气乃驾驭肉身之根本,无气不成劲,无气不成活。” “然此劲所炼,非筋骨之劲,乃是求一口内劲。常人饮食,无论天材地宝,山珍海味,皆难将其中的精华尽数汲取,盖因五脏之气难以驾驭,或缺或损,多有不足。而这门吞气之法便可驭五气成劲,一旦修有所成,不但能让食补之法事半功倍,且五气流转间,可在极短时间内将吞食之物尽数化为精气填补自身。” 练幽明看得眉头微蹙,暗暗思忖。 按照这上面记载的东西,便是说普通人无论吃什么东西,始终不能将其中的营养尽数吸取,皆有损耗。但若是练了这门功夫,便能够让自身的消化力和消化速度大大提升,从而最大程度的吸收食物中的营养,用以弥补自身。 “可这五气又是什么?还有吞气成劲……” 他下意识轻呵出一口气,脑海中忽然想起之前在车厢上,那人吞吐气息时的奇异场景。 “莫非那人就是在吞气?” 练幽明又将视线重新落回锦帛,目光下移,立见口诀入眼,“舌顶上颚,两腮鼓荡,含津纳液,气入喉舌,神游三阴……” 他只是下意识想着尝试一遍,不料刚吸了一口气,顿觉冷风入喉,仿若刀割,一口唾沫更是卡在喉咙里,差点背过气去。 “咳咳……” 一刹那,练幽明已在剧烈咳嗽中熄了所有心思。 “同学,你没事儿吧?” 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 练幽明闻言忙将锦帛收好,回道:“我没事。” 再咽了一口唾沫,竟是多出一股腥甜。 赫然见血了。 一路无话,练幽明算是彻底安分了下来,不敢再有半点胡思乱想。 直到卡车驶进一个县城,那四名知青也下车了。 望着离去的四人,练幽明则是趁机去国营饭店买了点饭菜,打算喂一喂肚子,顺便也给司机带了一份。 不同的是,刚才他是在后面吹着冷风,现在却坐上了副驾驶座上。 二人吃完了饭菜,稍作休整,又再次动身。 练幽明呼出一口气,正打算眯一会儿,可就在卡车转弯的一瞬,他眼角余光猝然在那街面上瞥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嗯?” 一下子,练幽明眼里的困意瞬间消失无踪。 视线的尽头,竟然站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蜡黄脸青年。 居然是他。 那个形意门的叛徒。 练幽明满心惊疑,“这怎么可能?” 他记得对方在半道上就不见了,无论跳车与否,可自己都换乘了,且还搭着卡车跑了几百公里,竟然还能撞见。 真是邪了门了。 生怕自己看错,练幽明又仔细瞧了瞧,确实是那个蜡黄脸的青年。 就连吃相都和之前一模一样,脸上的筋都绷了起来,像是饿鬼投胎一样,惹得旁人不住侧目。 练幽明眉头微蹙,他以为这辈子都遇不上对方了,哪料这才一天竟又撞上了。 而且他心里还有着一种莫名的危机。 这等异人,出现在这里绝非是什么好事。 但下一秒,练幽明便一个寒噤,移开了目光,同时还飞快趴了下去。 盖因那人居然转头看了过来。 好家伙,这可隔了一二百米啊。 这还是人么? 好在卡车发动的很快,后视镜里,那个人也越来越远。 街面上,望着远去的卡车,青年眉头微蹙,嘴里还嚼着东西,吃的是包子,一口一个,嚼的用力,咽的也用力。 可一道不合时宜的身影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来人像是个赶车的庄稼汉,髯面浓眉,头戴毡帽,后颈领口插着根鞭子,腰间别着烟杆,身上的羊皮裘都脏的起片了,眼神阴沉似水。 却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 “小子,看在你姓薛的份上,老子今天给你个机会,乖乖掉头回去,不然我废了你。” 青年的表情看似木讷,然眼中却有精光闪烁,连那张蜡黄粗粝的面容都似在这一刻隐隐发亮,“形意门十二大真形的传人,你是哪位啊?” 中年汉子眉眼一掀,“虎!” 青年缓缓咽下嘴里的吃食,又踱步走近,“如今天地易改,真传寥寥,看在你这一身功夫得来不易的份上,我留你个全尸。” 说话间,这人抬手抱拳,咧嘴狂笑。 “在下薛恨,领教阁下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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