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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世家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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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祖陵?和先帝圣旨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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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李时勉,解缙、王艮、陈英,甚至道衍和尚、太子、汉王、朱棣,以及一直看热闹的诸勋贵,都好奇的想要知道李显穆要做什么。 “这位苏御史。” 李显穆一指地上跪着的一名约四十余岁的官员,讥道:“李学士知道他为何反对迁都吗? 这位御史出身江南豪族,家中颇有资财,在京城中有一处酒楼,五间铺子,这五家铺子中,两间自用,三间出租,陛下欲要迁都之事一经传出,那三间铺子的租金一夜砍半。 酒楼和五间铺子价值大约三千贯,迁都的消息传出后,仅仅几日便跌到了一千贯不足。” 话说到这里,李时勉已然是冷汗涔涔,脸色煞白,不敢置信。 李显穆却没有放过他,讥讽之色愈发严重,“李学士,你说他为何反对迁都呢?” 从没有人想过这些,京城的铺子和不在京城能一样吗? 这朝廷中,家中有铺子的又何止一人? “再说这位王翰林,乃是应天本地人,早在洪武年间就在京中购置了六处屋舍、别院,共计花费了六千余贯,迁都消息一经传出,京中地价狂跌,那六千余贯的屋舍,如今只值两千余贯了。 京城居,大不易。 李学士,你在京城做官,想必是租房住的吧。 你再猜猜,王翰林每年从这几间屋舍和别院中所赚取的银钱,是多少倍俸禄?” 被李显穆点名的御史和翰林,几乎已然要瘫软到地上了,这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皇帝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的狡辩之语。 “苏御史!王翰林!本官可有污蔑你们?!” 李显穆厉声喝问道。 满殿群臣的目光皆落到了二人身上,还有无数人身上冷汗涔涔,这殿中如二人这般的,何止这二人? 皇帝森寒的目光亦落到了二人身上,眼中的杀机几乎毫不掩饰了。 二人战战兢兢,可谁敢说谎呢? 看看皇帝身边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就等着他们说谎然后抄家呢。 “臣有罪!” “臣有罪!” 已然完全被恐惧吓破了胆的二人,只能不住的叩首,以挽回一丝生机。 朱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自己心中翻腾的杀机压下去,还不是时候,今天这件事的走向甚至就连他都没能预料到。 李显穆竟然能找到这么刁钻的角度,现在殿下跪的这些人之中,怕是很多都已经开始战栗了吧。 李显穆眼角却瞥向了一众靖难勋贵,果不其然,这群勋贵刚才还嘻嘻哈哈,可现在却陷入了沉思。 李显穆不提这件事,他们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迁都会让应天的地价大跌,反而言之,如果迁都的话,那北京的铺子和房子价格岂不是会大涨,甚至四五倍的翻翻涨? 北京可是他们这群人的大本营啊,哪家在北京没有大量的田产铺子,哪家没有十处八处的别院呢? 若是迁都的话,岂不是一瞬间就大赚特赚? 这世上谁不喜欢钱? 尤其是这种不劳而获的横财,人无横财不富! 一群勋贵互相对视了几眼,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在殿中所有人还沉浸怔愣于李显穆刺破这等不堪事实时,武官行列的最前端,已然如同潮水般哗啦啦的跪下了一群公侯伯。 “臣等请议迁都,抵御蒙古,卫我大明!” 武官突如其来的下场,让殿中所有人都惊了一下,朱棣都愣了一下,一般除了讨论军事问题之外,武将在朝中就如同泥塑,根本没人关注他们。 石破天惊。 一道灵光闪过朱棣脑海,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根源,李显穆方才可不仅仅是刺破苏、王二人的虚伪,还一箭双雕,将一众靖难勋贵拉上迁都的战车。 只这一下,朝中大势便已然逆转! 文官之列,本是三七开,可随着武官一方赞同迁都后,朝中之势便陡然逆转,同意迁都的人数已然足以分庭抗礼! 李显穆所秉持之势,再次大涨。 李显穆未曾得势时,厉声呵斥,如今得了大势,却中正平和起来,没有再讥讽出声,而是感慨道:“我记得李学士出身贫寒,据说冬天的时候没有炭火,手指冻出了疮,还坚持读书,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成就,你这样贫寒的出身,又怎么知道那些豪族出身的人,心中所想呢? 现在你还觉得反对迁都是为了国朝社稷吗?” 李显穆这些话简直彻底要将李时勉击垮了,他脸色煞白的简直如同死人,甚至身形也摇摇欲坠,对于他这种怀有深切信仰和抱负的人,对于他这种真正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士大夫而言,将这些东西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和杀了他简直没有什么区别! 地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毕竟大多数人并没有在应天中有产业,尤其是江西和浙江的官员。 亦然有人昂首道:“李翰林莫过于太以偏概全了! 纵然有些许小人混迹其中,意图浑水摸鱼,可难道便能全部都污名吗? 若真是如此,就在你面前的李时勉,又当如何呢? 他亦是反对迁都之人,李翰林倒是历数一下他的不法之事!” 对李时勉这种心中有信仰的人,李显穆尚有几分好脸色,对那等汲汲于一人之利的,他立刻变了脸色。 勃然怒色厉声呵斥道:“自古以来,尔等汲汲于名利之人,最喜将李时勉这种端庄君子推到前台! 君主怒而杀之,则称之为暴君! 君主不怒而推之,尔等则分食其利! 如今煌煌大明在此,竟然还敢以此而作威,在此而饶舌,真是黄泉无路尔自来!” “倒要敢问翰林,倒要操持君主之柄,掌生杀之权。” 在这等境地中,还不忘给李显穆挖坑,生杀之权,君主之柄,绝不是臣子所能够触碰的。 “你以为今日事落后,你还能走脱吗?” 李显穆厉声道:“你以为你在京中没有铺子屋产,便敢于振作此声,真是荒谬至极。” 这下其余人也回过神来,的确是如此啊,我们又在京城中没有利益,为什么要怕呢? 真是做贼心虚,竟然差点被唬住了。 李时勉也抬起了头,他并不是要李显穆给一个解释,而是想要知道真相,“李翰林,你方才说的是对的,我这等贫苦出身的人,对这些所知甚少,我这些同乡又是如何在此中谋取利益,请翰林告知我。” 李显穆望着李时勉,只觉他整个人都要碎了,三观不断地被打碎,过去所学的那些东西,今日全部都被推翻。 “既然你想知道…… 京城迁到北京去,必然就要对苏湖再加些税,而苏湖的田,大部分都在豪族手中,普通百姓要么是佃户,要么在官田种地,你说朝中这些豪族出身的官员怎么会愿意呢? 京城设在应天,你知道朝廷每年在江南的治安、河道、大道、水磨等等方面,花费多少税银吗? 这些东西如果朝廷不做,就要他们自己来承担了。” 眼见几乎所有的底裤都要被李显穆狠狠戳烂,顿时有人跳起脚来。 “满口皆是利益之语,这难道是道德之士,所该说出来的话吗?” “我大明满朝之士,难道都如你这般所言吗?你这般构陷污名,难道真的就那么干净吗?” 眼见一重重的伪装都被李显穆戳穿,殿上响起了他们最后的挣扎之语—— “先帝陵寝就在应天,迁都后难道每年陛下都要千里迢迢来告祭先帝吗? 若不来祭拜,难道陛下是要弃先帝孝陵而不顾吗? 当初继位之时,陛下可是拜谒孝陵后,才登皇帝位的!” 这才是反对迁都的大臣手中真真正正的杀手锏! 大明以孝治天下,难道你真的能抛下你爹的陵寝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你就不怕你爹半夜给你托梦说你不孝吗? 你就不怕天下人的唾骂之声吗? 身为皇帝,你难道敢不以身作则吗? 无数道目光落到了朱棣的身上,甚至就连汉王这一向混不吝的混世魔王,也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天下之中,忠孝乃是最重之事,身为皇帝,不需要对谁效忠,便只剩下孝! 这是天下的道德,若皇帝不遵守,轻则道德沦丧,重则纲常崩毁,天下人心动摇。 朱棣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然不怒反笑,整座金銮殿上,皆是他震动四野的大笑之声。 “好!” “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朱棣重重一拍龙椅,既怒又笑道:“李显穆!” “臣遵旨!” 殿上群臣皆是一愣,这等情况之下,唤李显穆做什么,李显穆又遵的什么旨意,哪里有旨意? 李显穆从殿中央一直向上走去,在众人越来越傻眼的目光中,竟然直接冲着龙椅去了。 皇帝两侧的护卫都要抽出刀来了。 好在他仅仅踏上了第一阶台阶就停了下来,否则刀子真的就要下来了。 而后群臣便见到李显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圣旨。 不对? 掏出了圣旨? 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就在上面坐着,你掏圣旨做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圣旨比得上皇帝现场说的话吗? 李显穆却不管所有人神情想法如何,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喝道:“此乃先帝遗旨! 发自洪武三十一年四月! 群臣接旨!” 此言如惊雷,如狂风,如冰川,如刀枪箭雨,一瞬间整座奉天殿上,竟噤声若针落可闻,恍然之间,屏气凝神,好似空无一人! 下一瞬便是沸反盈天! 喧嚣之声几乎要将奉天殿的顶都彻底掀起来了。 “咚!” 列在殿中的钟声重重响彻,打碎了所有的喧嚣之声,而后李显穆清越的声音再次响彻,“群臣接旨!” 满朝文武,如同潮水一般,向着那封圣旨跪下,为何没人怀疑呢? 因为那圣旨密封着,不曾打开,因为所有人都想起来了,李氏真的有一封先帝的圣旨,早在建文年间,就已然天下皆知。 来自先帝的旨意,这是世间最神圣、最有力量的东西。 有些皇帝活着的时候,说话不管用,可他死了,圣旨却如同神谕一般。 群臣伏地。 “应天虽大明龙兴之地…地处东南,难以荷天下之重…后世之君,当择新土,建以新都,承受天命… 钦哉!” 这竟然是一道迁都的圣旨,群臣都知道先帝曾经就想过迁都,但因为孝康皇帝突然去世而搁置,谁都没想到竟然会一直念念不忘,更没想到,李祺竟然没在建文年间拿出来,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算什么? 方才的孝陵之语,在这封圣旨面前,又何其可笑? 刚才愤然出言之人,已然跌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尔等可还有什么话说?” 李显穆收起那道旨意,朱棣自皇位上站起,而后一步步走下,他此刻心中真是无比的畅快。 今日之大朝会,堪称风云激荡,处处峰回路转,甚至好几次就连他都愣住,可最后的成果,又是何其让人振奋呢? 他只安坐于皇位之上,那些反对迁都的逆臣,已然如残荷般,落了个落花流水的结局。 看看那些样子,真是让人望之发笑。 诸反对迁都的文人皆讷讷无语,到了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你们没有话说,那朕就有话要说了。 在今日大朝会中,为了一己私利而致国朝社稷于不顾的,朕杀之,可有不服的呢? 在今日大朝会中,为了一己私利,明知先帝早有迁都之意,还将之抬出来与朕打擂台的人,朕杀之,可有不服的呢? 在今日大朝会中,为了一己私利,而攻讦到朕身上的,乃至于构陷忠臣的,朕流放他,可有不服的呢?” 哪里还有不服的呢? 胜利者就是要狠狠的清算,才是真正的胜利,也才能告慰同行的战友。 如今皇帝论势、论德、论威、论道、论力,已然全部都站到了最上风,还有什么可商议的呢? 如今的场景,谁能想到呢? 谁会想到,竟有圣谕自洪武三十一年而来! 为今上披荆斩棘,扫除迁都的最后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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