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庇护城的体量，真想严查走私其实易如反掌。
只要商队进检查站时登记所有货物，出货时再核对登记单，两相对比就能轻松揪出走私品。
但之所以没有庇护城选择这么做，反而默认商队过了检查就能自由交易，主要还是因为过去试过严查的庇护城，无一例外，全被商队集体拉黑了。
第一，20%的检查税其实是一个对赌式的激励。
废土商队向来逐利而生，没有足够的利益刺激，谁也不会冒着被感染体、变异生物和劫掠者袭击的风险跑商路。
单纯的正常货物交易，根本吸引不来源源不断的商队。
就连幸福城最鼎盛的时候，都得额外拿出5%的利润作为“甜头”。
如今5%没了，多出来的检查税变成了新的刺激。
躲过去了，就等于多赚了一车货的利润。
被查到了，最多也就是折了走私品所有利润，再倒贴10%进去而已，还在接受范围内。
这种赌一把的诱惑，让商队对超级庇护城们又爱又恨，忍不住一次次来碰运气。
第二，就算庇护城严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会逼出更复杂的走私链条。
商队完全可以先把货物卖给周边聚集地，再通过拾荒者一批批带进城里。
但链条每多一个环节，利益就得被分走一层。
一次两次没什么，偶尔出点意外，越来越多的商队嫌麻烦，索性直接把这种“不懂变通”的庇护城拉进黑名单。
毕竟废土上的庇护城不止一座，商队有的是选择。
你严查？那我去隔壁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庇护城做生意就好。
而对庇护城来说，失去商队意味着物资流通停滞，远比容忍一点走私损失更大。
这便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平衡。
“庇护城默许商队在规则边缘试探，换取物资持续流通。商队则接受检查税的抽成，把走私当成风险与收益并存的博弈。”
程野没有叫停检查，而是站在工作人员旁边默默思索着，脑中不断闪过手册上对走私的介绍。
这种写在明面上的游戏规则，当初背诵记忆时还有点不明觉厉，此刻忽然有了鲜活的注解。
现在想来，检查税不仅是对商队，对检查官又何尝不是一种刺激？
要是一点油水都刮不出来，谁愿意仔仔细细的去检查每一辆车，每一个角落，检查有没有被感染源污染。
万一有个疏忽，不知不觉中引发一场感染潮，代价根本无法承受！
十多分钟很快过去。
工作人员仍在埋头检查鱼干，每个人都卯着劲翻找，没有半分懈怠。
于他们而言，发现走私品也是大功一件。
功劳攒得多了，才有机会升职成观察员，或是申请调到缓冲区内的正式部门，从此端上“编制”的铁饭碗。
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常规检查手段早就被商队摸得透透的，想从眼皮底下找出问题，难如登天。
有人确实动过劈开鱼干检查的念头，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压下去了。
因为一旦劈开后里面没有东西，就相当于是损坏了商队的货物。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程野这位检查官能拍板做这个决定，其他人包括阿蛇在内都没有这个资格。
而谁要是贸然建议程野这么做，最后却查不出东西，是要担责任的。
轻则按价赔偿货物，重则被检查站追责辞退。
毕竟规矩摆在那儿，不能为了搜查而盲目搜查，必须有确凿证据才能动真格。
否则人人都为了往上爬乱提建议，毫无章法可言，检查站的秩序早就乱套了。
“可以了，大家把鱼干都搬回车里吧，没有问题。”
程野扬手叫停，声音特意放大了几分，“都当心点剑刺鱼的口器，别再被划伤了。”
话音落下。
站在隔离网外的金大飞，嘴角果然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有点得意。
当然，这是站在程野的角度去观察。
落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委屈中带着些终于过关的如释重负。
一捆捆鱼干重新被搬上了车，按照之前的方式码好堆叠。
“阿蛇，待会指挥卡车进去，别急着消杀，就让它在那儿等着。”
程野不动声色道，对着隔离仓方向扬了扬下巴，“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吧？”
阿蛇愣了下，脸上微微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敛去点头应下。
难道这位年轻的程检查官已经发现了问题？
“大人放心，我明白。”
“那就好，别让他有机会和外面联系，看住他。”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司机。
所有咸鱼干被搬回车厢，卡车在指引下前往消杀区。
因为上一辆卡车还在消杀的缘故，司机被阿蛇引导着将卡车停在隔离仓前方。
就在卡车停稳的瞬间，四名原本守在角落的警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呈四角之势将卡车围住，动作自然得像是例行警戒，却在无形中切断了驾驶室与外界的联系。
与此同时，两名警卫迅速一左一右站在卡车两侧。
“朋友，先下车，等轮到你的时候再上去。”
“哦，好！”
驾驶室里的司机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但也只能按照警卫的命令，下车站在车头处。
转头看向检查区，距离隔得远，又下着雨影响视线。
金大飞显然没能发现不对劲，丝毫没有意识到第二辆卡车已经被控制。
阿蛇走了进来，微微点头。
“下一辆！”
程野喊了声，目光落在缓缓驶入的第三辆卡车上，心里已大致猜到了车厢里的东西。
卡车过磅，重量显示：14.7吨。
刚在检查区停稳，小黑子就冲着车厢吠叫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人，那里面是些异化结晶，报货单上写了的！”金大飞隔着隔离网高声喊道，语气透着几分刻意的坦荡。
异化结晶？
所有人都很淡定，心里知道这就是过路费了。
司机接受完检查去到角落，一打开卡车后舱门，小黑子便窜了上去，对着角落里的木箱狂吼不止。
“安静点，小黑子！”
阿蛇拍了把狗头，带人打开木箱，里面果然整齐码着淡白色的异化结晶，晶体内部似有云雾流转。
“大人，是最常见的月鸟结晶，一公斤市价42点左右。”
他半蹲下身掂了掂分量，不轻。
抬到磅秤上一称，扣除木箱重量，净重44.3公斤，合计1860点贡献值。
按照20%的检查税，为检查站带来了372点的收入。
“大人您看，我们都是规矩做生意的，该交的检查税一分不少。”
金大飞又喊了一声，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顺。
程野转过身微微点头，这家伙倒是个妙人。
或者说能跑商队的这些领头的，都是人精，藏没藏东西两说，表面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
依阿蛇所言，昨天乔检查官检查了三个比这红山商队规模还要大的商队，总共才查出2100点。
而这红山商队单是主动上交的结晶，就有1860点。
“这么看倒是挺懂事的，走私的东西不少，愿意拿出来的也不算少。”
程野微微颔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额外的念头。
只是这念头能不能成，还得看金大飞接下来的反应和态度。
第三辆车很快检查完毕，拉的全是些其他庇护城的小物件，有工业品，也有工艺品，都是些没见过的稀奇货。
价格没法估算，但都在免税范畴内，算不上高价值物品。
“行了，开走！”
程野抬手放行，检查站前排队的就只剩下最后一辆卡车了。
金大飞这次没有继续等着，而是扒在车门上跟着卡车一起进来。
这家伙确实是个大心脏，明明车里拉了五千点的走私货，却一点紧张感没有，反而表现的愈发放松。
卡车过磅，10.9吨。
四辆卡车的重量依次递减，到这台，抛去车身自重，载重量连一半都不到。
小黑子的嗅觉果然灵敏，车子刚停稳，就对着后舱门再次吠叫起来，尾巴绷得笔直。
肉眼可见的，金大飞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装出一抹紧张的模样。
下车后嘴里喃喃着，眼神里混着惊奇与惶恐。
“大人，我不知道还有人往里面装了东西，怕是装货时装漏了，但我们绝对登记过.所有的货物都在报货单记载着，我们可以证明！”
“是么？”
程野扯出一抹浅笑，抬手示意工作人员先对金大飞和司机做基础检查。
没来由的，金大飞打了个寒颤，从笑容中读到了一些东西。
是自信，也是从容。
一整套流程走完，两人都没有问题，按指示退到角落。
“还好老吕头坚持让我备点过路费，不然这年轻检查官怕是真不好糊弄.”
金大飞心底暗自庆幸。
刚才远远瞧见程野时，他还后悔过。
第四辆卡车里的结晶粉末，本就是给检查官留的“通路钱”。
一般的大、中型庇护城，检查官见了这东西多半直接放行。
就算是超级庇护城，这里的检查官变得严格，收了好处也会手下留情。
他原以为程野年纪轻，或许不用破费，现在看来，幸好没省这笔钱。
妈的，笑的太吓人了。
给他一种所有手段都被看穿的错觉。
“开门！”
小黑子已经按捺不住，尾巴在地上扫得飞快，喉咙里发出急切的低吼。
后舱门刚掀开一道缝，便像离弦的箭窜了上去，对着车厢地板的木板疯狂撕咬，犬牙在木板上划出浅浅的齿痕。
这黑狗，真厉害！
金大飞在角落看得眼皮直跳，先前听其他商队说，幸福城有有条黑犬，只要东西没被彻底密封或掩盖气味，就绝无漏网之鱼。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阿蛇示意手下上前，用撬棍顺着木板缝隙用力一扳，整块活动地板应声而起。
下面整齐码着数十包散开的结晶粉末，全是月鸟结晶碾成的细粉。
这东西混入消炎药里能大幅提升药效，就算是粉末状态，收购价也和整块结晶一样。
工作人员迅速将粉末收拢称重，电子秤上跳出数字：
19.8kg。
按42点一公斤算，又是831点贡献值。
15%的抽成，程野这个检查官能分到124点，快赶得上他昨天在检疫A区忙活一整天的收入。
“按照30%的税收，没有问题吧？”
程野转身，目光落在金大飞脸上。
金大飞愣了愣，扯出一丝僵硬微笑，“没，没问题，是我们疏忽了，该罚！”
程野没有揪着登记问题死缠烂打，说明已经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他也懒得再演那套不知情的戏码，干脆应得爽快些，免得节外生枝。
“大人，里面都是海筋绳。”
“都抱下来。”
团成球的海筋绳看着占地方，实则重量很轻，难怪第四辆卡车总重才10吨出头。
一个个呼啦圈大小的绳球被搬下车，堆在铺开的防水布上，工作人员挨个称重、记录，单从重量上看，和报货单上的记载分毫不差，挑不出任何毛病。
阿蛇蹲下身，试着扯了扯绳球一角，想检查内部是否有夹层。
可这海筋绳韧性堪比钢丝，缠绕得又紧实，任凭他怎么用力，绳球都纹丝不动，更别说扯开缝隙了。
“大人，这绳球缠得太密，恐怕得上机器才能硬拆。”
阿蛇抬头请示，眼底带着几分为难。
按说这种绳球里面最好藏东西，但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损毁商队货物。
程野没说话，只是走到堆成小山的绳球前，目光缓缓扫过。
光照下，半透明的琥珀色绳球泛着油光，和情报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太神奇了，这搜索真是好用。”
程野摸着海筋绳暗自感慨。
绳面摸着像尼龙，看着光滑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摩擦力，单是这一个绳球，幸福城的收购价就高达200贡献点。
数了数卸下来的绳球，整整24个，光这一车就值4800点。
第三车货的杂物按照1500点算，红山商队明面上的货价总值已达14400点，利润在3000点左右。
但因为1860点的月鸟结晶需要缴税20%，故利润为2700点。
不过藏起来的货才是大头，钢晶粉5000，鱼腹内的异化结晶作价2000，价值按照7000计算。
若是没有被发现，净赚1400点，总利润能冲到4100点。
但被他逮出来，不光这1400点没了，还得倒贴700点罚款，利润降低至2000点。
这么一算账，程野心里顿时有数，转头问道：
“金大飞，这些绳球你能解开让我们检查吗？”
“大人，这.用机器缠起来的，我们人手没法解啊。”
金大飞故作为难，继续解释道，“这是我们红山庇护城有名的特产，大人您要是能调来机器，我们可以指导怎么解开。”
“是吗？”
程野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他确实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
“阿蛇，抬一个绳球回车厢内，再给我找一把手电过来。”
“好的，大人！”
这一声吩咐出口，金大飞的脸色瞬间变了。
绳球抬进车厢，阿蛇打着手电，程野很快找到了引绳。
轻轻一抽，绳团如花苞般层层绽开，里面的银色细线完全暴露。
阿蛇愣了下，随即失声叫道，“大人，这.”
“是什么，抬下去问他就行了。”
见程野跳下车，拍拍手，所有工作人员都围了过去。
所有人看清车厢里绽开的绳球，顿时发出一阵惊叹，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真藏着东西，这伙人胆子太大了！”
“嘿，刚刚还说要机器，结果大人用手就直接解开了！”
“这里面是啥，看着怎么有点像是钢晶粉？”
“嘿，还真是，手电照射上去泛着蓝白光芒闪烁，钢晶粉的特征啊。”
“我的天，这么多，这这里面至少有100g吧？”
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每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金大飞心上，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攥紧的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直到程野走回检查桌，右手不动声色的按在霹雳1上，这才似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金大飞心底刚冒头的任何念头。
这里是幸福城。
他面对的是幸福城的检查官！
在这片土地上敢对检查官动歪心思，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无休止的通缉，就算躲回红山庇护城，也保不住这条命。
“大大人。”
“30%。”
“是，没问题。”
金大飞咬牙应道，心里在滴血，这一下直接亏了500点啊。
换成枪械，至少没了25把护卫步枪。
不过好在那车咸鱼干内的异化结晶保住了，算下来，只亏了不到百点。
还能接受！
按照程野刚刚找到引绳的方式，阿蛇很快解开了所有绳球。
剪开海藻胶管，钢晶粉全部倒入检查站特制的收纳瓶。
一番称重，足有1.7kg。
这东西可是按g卖的，1g就要3个贡献点，货值达到5100点。
30%的检查税，1530点，程野到手一半，爆赚765点。
“大人.”
见程野走过来，金大飞连忙直起身子。
第一时间被发现，他心里是又恨又急，还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说不定是绳球没捆紧，或是引绳露了破绽。
可等阿蛇按着程野教的法子，一个个解开剩下的绳球，他那点怨气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现在是一点多余想法都没了。
这年轻检查官是真有东西，不是靠运气，分明清楚怎么找到引绳。
这种情况下，就算藏得再严实也没用，换了其他商队来，结果只会一样。
这么一想，金大飞反倒觉得释然了。
这场雨让他急着早上匆忙赶过来，生怕幸福城的检查站又封闭几天，没成想刚好赶在这年轻检查官手里。
上天注定，技不如人，认栽就是！
“那咸鱼干，你们带到里面，一般是按照什么价卖的？”
“鱼干？”
金大飞愣了愣，显然没料到程野会突然问这个，随即老实答道，“我们上次来幸福城还是两年前，那会儿内城的管事按1吨240点收的。”
车上约莫14吨，这个价格那就是3360点。
每吨的价格倒是不贵，但这东西肯定是不会在缓冲区流通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缓冲区的居民天天喝营养浆一点问题没有。
要是流通咸鱼干去市面上，让老居民尝到味了，产生了对食物的渴望，难免就会产生各种矛盾。
但内城就没这顾虑，既能让居民换换口味，又能当成福利彰显内城的优越，反而能收拢人心。
“卖给我个人两吨怎么样？”
程野顿了顿，语气平淡，“不是让你白送，我按120点每吨和你收购。”
“120点？”
金大飞怔了下猛地抬头，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涌了上来。
这幸福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欺负人了？
都已经查出来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还要变着法从商队身上刮油水？
然而怒意刚冒头，就被程野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
“我听人说，剑刺鱼的鱼嘴，只要按住鱼头后面，就能掰开伸手进去。”程野挤出一丝微笑，“金队长，不知道这消息对不对？”
“呃”
金大飞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腔。
原来不止是海筋绳里的钢晶粉，连鱼腹里藏的异化结晶，都被这年轻检查官看穿了？
看着程野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心头那点火气瞬间化成了彻骨的无力感。
“大人的消息没错，鱼嘴确实能这么打开。”
“那”
“我做主，送大人两吨！”
“不行，说了买就是买，我们检查官哪能拿商队的物资。”
程野伸手，在金大飞肩膀上拍了拍。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劲。
第一时间，程野倒是想过用240点收购两吨，但那样一来就太装了。
废土世界，可没有人因为他遵守这点规则，就觉得他高尚，反而要是知道情况，还会背后骂他一声蠢货。
就这样，按一半的价格收购，既没坏了规矩，又明明白白占了便宜。
任谁知道，都会称赞他有手段。
至于为什么不把咸鱼干里的异化结晶查出来，检查官手册里有明确指导。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程野当时就很喜欢这句话，现在看金大飞的表现，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钢晶粉血亏500，异化结晶赚回来400，加上咸鱼的240，总共亏了340点。
但如果都查出来，那就是亏了700，一来一去差额够换18把护卫步枪。
“谢谢大人，日后您要是去红山庇护城做客，务必给大飞捎个信，我定要好好尽地主之谊。”
金大飞想通了关节，脸上挤出些笑容。
来回一拉扯，反倒他现在还欠了眼前年轻检查官一份人情。
能说什么，这就检查官的智慧，也是超级庇护城的底蕴。
太多中小庇护城的老检查官混到中年，都悟不透这个道理。
要么死守规矩秉公办事，把商队逼得敬而远之，要么贪得无厌，最后把自己栽进坑里。
似程野这样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实在少见，也就超级庇护城才能遇到。
“去消杀吧，最近城内不太平，你们商队也要小心些。”
“大人放心，感染潮我们也是知道的，但幸福城.可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感染潮打倒。”
目送卡车缓缓驶向消杀区，金大飞扒着车窗回头冲程野拱了拱手，相比之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意。
一直等到隔离门关闭，程野这才长舒一口气，摸出防务通看了眼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11点半了。
这检查一个车队，直接花了两个半小时，忙的所有人满头大汗，身上衣服都洇出大片汗渍。
好在收获颇丰，单是钢晶粉和结晶粉末的罚没抽成，就够在场每个人记上一小功。
尤其是阿蛇，清点完单据走过来时，目光中已经不再全是恭敬，还多出来了额外的情绪，是佩服，还有几分敬畏。
“大人，这是清单。”
上面记着查获的走私品和对应的罚没点数。
程野接过扫了一眼，指尖落在“鱼干”顿了顿，“我和商队买了两吨鱼干，这个你记得补上去。”
“好！”
阿蛇连忙应下，拿起笔准备添注。
按检查站的规矩，检查官确实有权当场购买商队货物，不算违规。
但阿蛇在检查站干了六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做。
年轻检查官大多根基浅，手里没多少余钱，而上了年纪的检查官，又不缺物资，至少没有迫切到要在检查站内买。
但程野不同，这一单收入高达889点，拿出来240点，还有649点。
“嘶，要是昨天那三个商队撞我手里，岂不是一天能进账小两千？”
程野摸着下巴，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
当然，也就想想而已。
赚钱的机会是有，但要是来一车他查一车，这效率谁看了都奇怪。
毕竟，他只是个见习而已。
能把红山商队藏起来的走私品查出来，已经够扎眼了。
虽说这些推脱到刘毕身上应该没问题，但要是连着查三五个商队，还都往刘毕身上推，这口锅怕是大B哥扛不住一点。
毕竟在其他检查官眼里，刘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子。
要是能带出他这样优秀的新人，以后的见习考核教官就不该是哈林，得换成刘毕上阵。
一想到大B哥站在讲台上，高声教导所有见习检查官要学会愤怒，程野就忍不住想笑。
砰，砰砰，
就在这时，隔壁B区传来几声枪响，程野抬头透过隔离网望过去。
只见两人倒在地上，晕出一片血泊。
这是南检查站今早头一次爆发冲突，没想到竟出在B区。
程野皱了皱眉，却没动，没有过去和宋海打声招呼的想法。
之前在医院时，两人见过面，客套了一阵，却实在算不上熟络。
倒不是宋海是靠向西人的那批，而是这家伙喜欢端着老资历的架子，估计是站队走火入魔的那批人之一。
而他现在是新理念的推行者，去接触这些人，反倒容易引火烧身。
过了十二点。
检查完红山商队后，C区的通道就一直空着，再没等来第二个外来商队。
不过多雨的夏季本就是商队的淡季，泥泞的道路会拖慢行程，潮湿的空气还容易让货物发霉。
除非是急着脱手的紧俏货，否则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可让人头疼的是，雨势不仅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倒像是被拧开了闸门，越下越猛。
程野索性起身离开检查区，打算去后面躲雨，顺带对付下中饭。
然而一抬眼望向荒野，他的眉头便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起雾了！
先前还能隐约看到轮廓的城市废墟，此刻已被白茫茫的雾气彻底吞没，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暗影，像头蛰伏在雾中的巨兽。
连周边那片本该泛着绿意的荒野，也一点点被雾气浸透，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
听不到虫鸣，听不到风声，似乎连雨水落地的声音都仿佛被雾气吸走了大半，变得沉闷而遥远。
整个南检查站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被淡淡的雾气包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程野转头望向缓冲区的方向，只见城市内此刻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按说这种自然现象很正常，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本能的有些心慌，忽然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那是，来自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