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依旧是那身略显圆润的作战服打扮，手背在身后，两条喜相的眉毛挤在一起，表情颇为尴尬。
而站在他身旁的诺诺头发整齐，穿着洁白的睡衣，脸色无比苍白，像是做了一整晚噩梦，眼眸中闪着仇恨与哀痛的光芒。
她除了精神状态很差，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
每次拷问结束后，都会有一项再生环节，期间她的身体被结合炼金术与现代医学的手段完全治疗，工作人员会将她从头到尾恢复原状，并按照流程清洗相关的记忆。
最后再用类似于催眠的手段，灌输一段无关记忆，覆盖这两天的经历。
以往都是这套流程，来自圣宫医学会的技术支持，相当靠谱。
这么多年来，诺诺压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更不会想着提前反抗、预防什么的。
直到遇见了路明非，直到在“记忆石”的帮助下，她的某一段记忆被这个世界底层的龙文规则保护。
以那一段长达三分十五秒的记忆为基石，她硬生生顶住了漫长的洗脑过程，甚至在侧写能力的帮助下，伪装骗过了相关工作人员。
最终结果就是。
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拷问和之前无数次拷问一样，没获得突破性的成果，但也没出什么问题。
按照陈家家主的打算。
等周家的事情结束后，再把诺诺放出来，让她继续去卡塞尔正常上学。
……
此刻，听着诺诺的话语。
“弗丽嘉计划？”路明非眉头微微一挑。
他自然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异样……
没法不异样。
这种环境下她居然穿着睡衣，旁边老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后边还跟着一堆朝圣般膜拜的死侍……
如果这是正常现象，他吃！
“我是人造人。”
诺诺尽可能以一种平稳的语气，道出了这个事实。
“哦……”
路明非平淡点了点头。
却手持猛虎啸牙枪，一步越过了她。
旋即枪出如龙，刺向身后那群死侍的头颅。
【经验+100】……
【经验+200】……
其中不乏A级以上的蛇形死侍，甚至还有一头格外高大的死侍，哪怕蜷缩在地面，背部隆起的高度也将近一人，不同于蛇形死侍，它的背后还长有一对合拢的膜翼，纯黑色的鳞片、夸张的体型、狰狞的面孔、冰冷的黄金瞳、荆棘般的利齿……
噗——
锋锐如刀的枪尖微微顿了顿，便如同烧红的叉子，毫不留情划进了鳞片覆盖的恐怖头颅。
奋力一搅，各种白的红的黑的液体混合在一起，顺着那道黑窟窿里流溢出来。
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
【经验+500】
卧槽，这是什么品种！
路明非顿觉惊讶。
以往B级的“兵器”型死侍能给他带来50点左右的经验值，而A级的蛇形死侍，则是能给他带来100-200经验不等。
但这头或许能够称之为“龙形死侍”的怪物，居然给他带来了500点经验值。
难道……是对标S级混血种么？
只不过迫于老唐的淫威。
这玩意与其他蛇形死侍的区别，只不过是让路明非的手掌微微震了一下而已。
而此刻，
老唐终于反应过来路明非的操作，脸上尽是震惊之色，“我靠，明明你在干嘛？”
“人家女生讲自己的小秘密呢，不可让无关人员听见！”路明非严肃说道。
身后跟着的周钰轩忽然心中一紧……无关人员，我，我也是吗？
诺诺他当然见过的……但陈家大小姐自爆是人造人……这是我能听的吗？
路明非动作没停。
【经验+100】……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猛了！”
老唐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
他自然看得出来，刚才那个大块头有多恐怖，弄个油锯说不定都要拉报废才能切开，结果居然被路明非一枪戳死了？
“坚持与努力罢了。”路明非淡定说，“少通宵玩游戏，你也能和我一样强大。”
“这？”老唐顿时目瞪口呆。
……【经验+200】。
随着最后一头死侍倒地，满地都是红色黑色夹杂着白色的粘液，以及各种粘黏出来的碎末。
“咳，你继续说。”
路明非终于收枪，瞟了眼涨幅巨大的经验条，旋即扭头望向诺诺。
人造人嘛……早就知道了。
“先跟我来吧，看过你就知道了。”
诺诺表情略显麻木的看着他一举一动。
刺鼻的气味涌进鼻尖，她那张了无生机的脸上终于发生变化，眉毛皱起，鼻子忍不住耸动。
被路明非这一通乱戳，原本就不太适合说话的地方……变得更不适合说话了。
“行吧，那你带路。”
路明非想了想，并没有拒绝。
注视着诺诺略显艰难的背影，路明非陷入沉思。
陈家大小姐，出现在陈家，应该还算合理。
但之前周敏皓不是说，这妞回卡塞尔学院了么？而且后来他寄件包裹的地址，也是填的卡塞尔学院在芝加哥的中转站。
看上去她好像经历了一些事情，还弄清楚了那什么“弗丽嘉计划”的真相？
其实讲道理。
路明非对诺诺的事情，兴趣真不太大。
“弗丽嘉计划”，无非又是什么死侍，什么基因，要么就又是和之前那个“永生计划”差不多的幽默玩意，经典学着古代帝王追求长生，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往死侍那个方向在靠。
陈家也就这么点格局。
只不过，
这妞为什么突然一下子涨了波好感，涨得还不少……路明非不动声色关掉诺诺脑袋上弹出来的感叹号。
很快，诺诺带路明非，来到那座藏于地下之地下的神秘实验室。
和老唐一样，
路明非的第一反应便是——“卧槽，这是什么邪恶之地！”
然而，紧接着诺诺拉开那扇名为“拷问室”的大门。
那股邪恶之气一下子攀升到了极点！
“你这……是犯什么天条了吗？”
哪怕到了今天，路明非杀死侍眼睛都不带眨的，但面对如此血淋淋的场景，喉头依旧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随着走廊灯光照射进去，刑具上的暗红长发落在路明非眼中……很容易和面前的脸色苍白，双眼朦胧的女孩对上了号。
好狠……感觉头皮都快薅下来了。
老唐同样是第一次进入“拷问室”，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看向诺诺的眼神瞬间带上了丝丝惊恐之意。
刚才……刚才那个突然消失的女鬼……不会是你的三尸吧？
诺诺自然猜不透老唐脑子里蹦出来的猎奇想法。
轻声讲述了自己在这里的经历，无数次受折磨，又无数次被洗去记忆。
唯有这次有所不同……
不用多说，路明非也明白，自己那颗记忆石生效了。
那怪不得。
路明非恍然。
说着，她擦了擦不由自主流淌而出的泪水，声音竭力保持着平静。
“我是弗丽嘉三号，是原本那位“陈墨瞳”的复制体，他们想要利用我们完成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
路明非：“……？”
“不是，不知道你跟我折腾半天？”
路明非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感觉被耍了。
“他们想知道我的灵视内容，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们，但我可以告诉你。”诺诺又说。
“哦……他们想知道你灵视的内容，但你不告诉他们，所以他们就打你？结果你还是没招，他们就继续打你？”
路明非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你真是条好汉。”
诺诺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眼睛再一次变得通红，几乎要落泪，“只不过是仇恨的驱使罢了。”
“所以你灵视了个什么玩意……”
路明非再次扫视一眼整间拷问室的格局，眼皮又止不住跳了跳。
满清十大酷刑差不多也就这个档次了。
结果这女孩居然真的一次又一次扛下来了，所谓的“驯化”，“威胁”，压根对她没效果，反而刺激出了一个更加坚强的灵魂。
他心中不由对诺诺升起了一丝敬佩。
这老姐是真狠……
“你过来，让他们别跟着，这很重要，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诺诺轻声说。
此刻她重新稳定下汹涌的情绪。
带着路明非来到水池旁，沾了些染血的水，在地上开始画画。
作为天生的侧写高手，诺诺在绘画、素描方面同样具备出色的天赋。
清淡带红的水渍，勾勒出一幅堪称雄伟的画面。
巨大的龙在临海的山巅上展开双翼，世界树生发，树顶的雄鸡高唱，海中的巨蛇翻滚。
“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看着这幅画。
路明非忽然呆住了。
在他内心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璀璨的黄金瞳缓缓张开，电光石火般的画面在他眼前闪动。
他同样产生灵视了。
眼前清浅淡然的“画”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山巅翱翔的巨龙身下驾驭着狂风与雷云，树下盘卧着通体漆黑的深渊，那条巨蛇仅仅只是露出一片脊背，便几乎占据了整片海洋……
而无数惊涛骇浪之中，一叶孤舟摇摇欲坠，站着身形单薄的人影。
看不真切她的容貌，却能够从那双眼眸中体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倔强与孤单。
“嗡——”
却又仿佛昙花一现，顷刻消散。
“水画”的一角渐渐晕开干涸，整体的画面失去那股灵动之意，他从“灵视”状态中退了出来。
“这是你的灵视？你在哪里？”
路明非长出一口气，声音带上几分凝重。
所谓灵视，乃是一种“视觉”，自然得存在“视角”。
“海上。”诺诺低声说。
坚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她终于第一次透露给了其他人，心里没来由一阵轻松，又忽觉悚然。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幅画到底有什么意义。一直以来坚持的，不过是执念而已。
路明非则陷入思索。
海上么……所以那一叶扁舟上的人影就是她？
但为啥我产生的灵视是另一个视角？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这个“弗丽嘉计划”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
【当前深度情报提取权限：38次。】
【可提取情报如下：】
【1：深度催眠是科学与炼金术的结合变种，其技术源头来自****】
【2：所在研究所是“弗丽嘉计划”执行地，该计划为****制定，由****组织执行。】
【3：“弗丽嘉计划”的最终目标是****】
【4：使用龙文****，与龙文****可以制作出具备血统认证效果的防护门。】
【5：龙形死侍为尸守炼制技术的巅峰产物，所需条件如下****】
【6：贤者之石作为精神元素具象化，与四大基本元素存在排斥，具有以下功能****】
【7：“弗丽嘉”系列药剂为“弗丽嘉计划”副产物，功能如下****】
【8：陈墨瞳/弗丽嘉三号的身体与此地制造，涉及到炼金术****】
一连弹出八条可提取情报，路明非心头微喜。
之前在周家的地盘，他尝试激活权限，每次基本都只有三四条。
越多越好，可选择的余地大，就意味着浪费的可能性小。
眼下这关头，他自然不可能让【深度情报提取权限】进入24小时的CD当中。
哪怕只弹出来个关于老唐三维体重信息，他也得硬着头皮选。
不过万幸还没离谱到这个份上。
路明非毫不犹豫先选择了第三条情报。
【3：“弗丽嘉计划”的最终目标是****】
诺诺这位当事人全然不知的信息，却能被【深度情报提取权限】捕捉到，只能说这座研究所实乃地灵人杰……
【确认】
随着心中默念出这两个字，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时间和之前一样陷入停止。
一种蓦然的孤独感从内心浮起。
论这种孤独的意境，讲道理刚才灵视画面中孤舟上的人影，也丝毫不及他所经历的……虽然也不是什么值得比较的光彩之事罢了。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
看向眼前浮现出一行行干枯的字迹。
【资料库检索完毕。】
【“弗丽嘉计划”的最终目标，是以特殊的灵魂为载体，制作出能够承载黑龙之王尼德霍格灵魂位格的容器，再通过无数次复制，将尼德霍格的灵魂分散容纳进入海量容器当中，最终将其灵魂逐步吞噬，届时，度过“诸神的黄昏”难度将大幅度削减，而吞噬过黑王灵魂的人，将成为“新时代”的神明。】
“卧槽！玩这么大？”
路明非惊了。
无论是黑王尼德霍格，还是诸神的黄昏，都是混血种世界内经久不衰的议题。
他自然清楚其中的含义。
在龙族的历史观中，历史不仅限于过去，过去是已经发生的历史，未来是即将发生的历史，而黑王复活，带来足以毁灭世界，包括“神”的浩劫，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但这一听明显就是神棍们的圈钱项目啊！
搞个诺亚方舟，建个伊甸园什么的，然后收你门票钱。
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把这玩意当真了！
什么末日……那不是电影制作人们的玩具吗？
夸张，只能说夸张。
居然还涉及到黑王尼德霍格的灵魂。
说实话，这条传说中的灭世黑龙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路明非心里都得打个问号。
不过既然到这个份上，路明非也很难不提起好奇心了。
“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在装神弄鬼！”
他再次选择第二条可提取情报。
【2：“弗丽嘉计划”的制定者为****，由****组织执行】
很快。
他得到了相当直接的答案。
【“弗丽嘉计划”的制定者为“奥丁”，由“圣宫医学会”负责执行，主要执行者为“陈正华”。】
陈正华……这个名字，路明非是知道的，诺诺曾向他提及过，这是陈家家主的本名，一个重名率很高的名字。
“嘶……但怎么又是奥丁？”
路明非顿时感觉这事好像不对劲了。
一般来讲，
【深度情报提取权限】里提供的信息，其实很客观。
它只负责提供真实情况，但不会评价这些内容是否可行。
就像基础情报面板的【标签】一样，只具备记录功能。
但到底符不符合实际，或者说你顺着【标签】去操作会触发怎样的结果……那就需要自行验证与判断了。
“所以，深度催眠的技术来源，大概率也是奥丁，或者那个什么圣宫医学会？作为正统的龙头，周家都不具备类似的手段，但陈家却能做到，想必来源也只有外界势力了。”
路明非心中思索。
来都来了……
他干脆把余下涉及到“弗丽嘉”计划的深度情报一并选择。
事关奥丁，不可不提高警惕……
【7：“弗丽嘉”系列药剂为“弗丽嘉计划”副产物，功能如下****】
【8：陈墨瞳/弗丽嘉三号的身体制造，涉及到炼金术****】
前所未有的奢侈消费……
【深度情报提取权限剩余次数：33】
片刻后，
“嘶，卧槽……诺诺酱竟有如此妙用！”
路明非忍不住发出惊呼。
……
地下空间，位于陈家老宅地底的某处。
“目前一切顺利，利维坦大人。”
陈家家主听完手下源源不断的汇报，前往密室，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笑容。
事情进展的相当顺利。
使用死侍作为诱饵，造成陈家仍在抵抗的假象，然后引诱周家的混血种小队从外围区域，谨慎而有序的慢慢朝着核心区靠拢。
最终由利维坦出手，释放龙王级别的言灵，将其全部秒杀。
这便是地面部队损失惨重后的预备方案。
简单，但无疑有用。
没人会想到陈家还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而当前局势，也正在朝着他们预想中的发生。
周家的包围圈正在形成，并且逐步往内部推进。
“不错。”
利维坦的鸟喙面具轻轻颔动。
周家的混血种，看似人多势众，其实并未被他放在心上，无非是处理起来麻烦与省事的区别。
眼下陈家家主诱敌深入的计划，很合他的胃口。
最好就是一网打尽。
至于那些同样坚守在地下区域的陈家子弟，会不会随着他的言灵一并去世……必要的牺牲罢了。
陈家家主自己都不在乎，利维坦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唯一值得关注的点，只有尚在后方的周家娲主。
但利维坦觉得，区区一个人类，想要正面对抗他这样的初代种龙族，还是太过痴心妄想……无论她手持什么样的武器。
天然的体魄与言灵差距摆在这里，只要不放海，那基本没有失误的可能。
充其量也就是麻烦与省事的区别而已。
但刚刚进食过大量的“骨血角”，此刻利维坦的状态已经抵达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并不介意小小的麻烦一下。
房间内，白色雾气开始弥漫升腾，利维坦已经准备出手了。
无数水元素正在悄然集结，听从这位掌握“水之权柄”的龙王号令。
代表着“极寒”的恐怖言灵蓄势待发。
然而。
下一刻。
他的那双暗金色眸子蓦然睁开，散发着无边的恶意，盯向陈家家主。
“有人试图窃取弗丽嘉的研究资料！”
“怎，怎么可能？”陈家家主同样一脸惊容。
那座研究所保密等级极高，平时都是锁死的，甚至连入口都不是常规的机械锁或者电子锁，而是额外包含了炼金术领域的玄妙，只有他本人的血统激发才能打开。
基本杜绝了被撬开的可能性。
“哼，还好我早看出来，你把实验记录那样保存在里面很不安全，多留了一手，否则弗丽嘉计划的数据会有泄漏的风险！”
利维坦冷哼一声，身前浮现一抹坚冰。
而相应的，
实验室内，某个保存着实验记录的金属保险箱，也瞬间变成了燃烧的冰块，诡异的冷火从内部点燃，将里面的纸质资料全部烧成冰晶状的灰粉，任何手段都无法复原。
“你家是真有内鬼，都被渗透成筛子了。”
利维坦再次不满看了陈家家主一眼。
这条狗腿子识趣归识趣，但能力属实太差了点。
看来……只能提前释放“冰之皇”了。
一旁的陈家家主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心里却涌起一股深深的迷茫。
如果说之前庄园内的死侍分布地点泄露，尚且有迹可循，毕竟当时他请教了不少擅长排兵布阵的专家……此番泄露，正准备回头找他们挨个“谈谈”。
但此刻弗丽嘉实验室又被入侵了……
两相结合，交集似乎只剩下了一个人。
嘶——
难道……内鬼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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