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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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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野火烧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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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 陈绍的庄子里,连同他在内一共五人,聚在一堆篝火旁。 旁边地上烫好了黄酒,热腾腾的砂锅支起,肉香阵阵。 边防司的调令已经下来,陈绍被提拔为粮料使,负责从鄜州往横山前线运粮。 赵佶这次对童贯放权很大,允许他总揽河东及陕西路的军政大权。 支降二千八百万贯,许辟置官属九百余员,供他犒赏有功将士。 凡是立下功劳的,童贯的边防司都可以不经朝廷,自行封赏官职,甚至能封到五品的武官。 西北诸将,无不跃跃欲试。 在东京城里,享受了几十年太平天子的赵佶,想来是要彻底拿下西夏,然后再向北开边拓土,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富二代贪图享乐,就怕他们突然来一下雄心壮志。 皇帝更是如此。 你说大宋,一代一代换过多少皇帝了,打得过么,换汤不换药啊....大宋兵马现在什么水平? 童贯一个没鸟的阉人都在当主帅,他能打么?没这个能力知道么! 陈绍看了一眼身边四个人,自己庄客里,就只有他们愿意跟自己走。 除了董大虎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孤家寡人的少年,没有家人阻拦。 就这还是陈绍一个个去忽悠的。 也可能真是苦日子过够了,想要建功立业。 这几个人,就算是陈绍的亲兵了,在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亲兵是最后的倚仗。 不远处的草垛上,一群庄客刚刚给他们收拾好行装,嗅着风吹过来的肉香味,李大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些日子,他们没少凑到一起,对陈绍他们冷嘲热讽。 挖苦他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前线的厉害。 而且陈绍是顶着门头过日子的,他一旦在前线战死了,这家产还不知道要归了谁。 吃饱喝足之后,陈绍站起身来,四个少年一起看向他,眼神中都有些迷茫。 陈绍自己也很紧张,但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装作从容一点,便笑着说道:“走,换个活法去!” 这话很有蛊惑性,少年们听的心潮澎湃。 就连远处看热闹,等着来收拾残羹剩饭,喝点肉汤的庄客们,也都听得有点迷糊。 西北这百年,日子苦,百姓更苦。谁不是过得窝窝囊囊,憋憋屈屈,挣扎求生。 几个人背上行囊,跟在陈绍身后,感觉走路都带风。 一行人来到鄜州城外,此时的驰道上早就响起了无数的脚步声,“哒哒”的马蹄声也络绎不绝。 陈绍来到中军大帐,排了很久的队,等到中午的时候,才见到随军的文官。 他把调令上缴,然后文官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个腰牌,询问着姓名籍贯,低头登记在册。 只有在听到陈绍是从八品的忠翊郎之后,才略显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阶官的,一般都是立了功的,但是他一眼就瞧出眼前这人没上过战场。 功劳多半是买的。 随军文官没有因此轻视他,而是格外加了小心,能买功劳的必定是有些背景的。 等到记录完毕,又板着脸跟陈绍说了一下军法。 因为人多嘈杂,陈绍也没有听见几句,就只听他在那里不停地说:斩斩斩... 听得陈绍甚至觉得脖子有点发凉。 等他终于说完之后,抚摸着腰牌,陈绍有些恍惚。 自己终究还是成为战场上的一员了。 中军里的一个小兵,引着他们来到城郊的粮仓,给他们介绍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战事紧急,没有时间给他们互相认识,马上就要出发。 这支运粮队有八百多人,其中辎重兵五十人,其余的都是民夫。 还有骡马总共十匹,车辆一乘,其余全靠民夫肩挑。 陈绍翻了翻账本,骑在马背上一挥手,车马民夫立刻开始行路,很快就在路上扬起尘土。 越往前线走,周围的景象就越凋敝。 但凡战事,最先倒霉的肯定是老百姓。 交战双方过万的大军聚集在一处,不说别的,光是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是天文数字。 周围生活的百姓,不管是哪头的,只要你没跑掉,就得当民夫运送各种各样的辎重。 田地没人耕种了,口粮被搜刮光了,果树给砍伐光了做车子做器械。 前线伏尸数万,后方于路也是白骨相望,都是累死、饿死的。 童贯是出了名的不爱惜民夫,自从他主事西北,已经累死、饿死、打死了不下十万民夫。 西北多有人上奏弹劾,奈何人家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宠臣近臣,根本就不受影响。 宋夏之间,这一战从政和五年,也就是三年前就开始了。 西夏被堡寨战术,逼到了绝路,铤而走险入寇鄜延。 童贯大喜,派出熙河兰湟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刘法率步骑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安抚使刘仲武率兵五万出会州,童贯自己以中军驻兰州,为两路声援。 刘仲武军到清水河,筑城屯守而还。 刘法则与夏右厢军战于骨龙,大败之,斩首三千级。 从那之后,双方就开始打烂仗,对峙了三年,方圆百里,村村残破。 百姓们只要没当民夫辗转于沟壑之间,能跑的都跑了个精光。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沿途只有一个个死气沉沉的荒废村庄。 只有等宋夏这一战落下帷幕,大人物们要么和谈,要么彻底解决掉对方之后,这里才会恢复平静。 那些逃走的人,也会慢慢回来,重新焕发生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百姓就像那烧不尽的野草,悲惨、坚韧,不屈不挠。 过了三川口之后,就是大宋修建的一个个堡寨,这些堡寨互相策应,步步为营。 名字全都是:威羌寨、灭羌寨、平戎寨、歼羌寨.... 光看名字,就知道两边仇恨多大了。 快入夜的时候,陈绍指挥众人,在一处偏僻荒村边上扎了下来。 民夫们挖灶找柴禾,到村子里头去找有没有器具用来烧水。 辎重兵根本不帮忙,忙活完之后,民夫们还要先把热水热汤送给他们跟前。 陈绍真正的手下,就是这五十个辎重兵,至于民夫,那是军队的财产,不算是军队的一员。 辎重兵们,除了沿途护送粮草,其实还有一个差事,就是看着这些民夫,不让他们逃走。 民夫逃得多了,陈绍他们也要负责任、吃军棍的。 夜色已经笼罩了下来,星光透过完全没有污染的大气投射下来,映得周围树影浮动。 除了干柴在火堆当中噼啪爆裂的声音,四下都是杳无人迹。身边的荒村死气沉沉,好像过了火,有的屋子倒塌了,有的敞露着屋顶,如一只只怪兽,蹲伏在黑暗当中。 民夫们聚在一块,也不搭帐篷,就着热水吃自带的干粮,有的没了粮食,只能煮些野草野菜,或者跟同伴祈求一点,等回去之后慢慢再还。 他们这一支还算是运气好的,因为陈绍不贪他们的口粮,也不会盘剥他们索取贿赂。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辎重兵上前,坐在陈绍的跟前。 “陈头儿,前面就到横山了,常有些夏贼的探马游骑,咱们再不能这般大张旗鼓,要小心他们来劫粮。” 陈绍点了点头,看向远方。 夜色莽莽,漆黑似墨,天地之间如洪荒初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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