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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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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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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宋煊的骚操作,着实是给丁彦整不会了。 方才宋煊自己说的慷慨激昂的,他在应天府如何如何断案如神。 结果宋煊碰到皇太后的侄子犯法,他直接“诬陷”我丁彦是主谋! 如此行径,一丁点骨气都没有! 更不用说什么神探之名。 面对宋煊这样的人,丁彦哪能咽下这口恶气啊?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简直是有辱斯文! 宋煊这种人怎么能连中三元,成为大宋状元呢? 丁彦胸膛起伏个不停,脸上全都是愠怒之色。 “宋煊,你身为官家钦点的状元郎,如此冤枉于我,一点体面都没有,好得很!” “哈哈哈。”宋煊大笑几声,随即指着他道: “我呸!” “凭你个贪官污吏,也配跟我说什么朝廷的体面?” “朝廷的体面,早就让你给丢光了!” “你。” 丁彦胸膛都要气炸了。 他懂了,原来宋煊是故意的。 “宋煊,你竟然如此冤枉于我!” “我要见官家!” “我要见官家!” 宋煊瞥了他一眼: “官家是你爹啊,你说见就见?” “你怎么那么牛呢?” “况且你一个贪官污吏,我凭什么让你见官家?” 丁彦双目微微睁大。 他着实没想到宋煊会如此无耻。 一时间他说不出来话了。 耿傅瞥了一眼墙后面,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他原本以为宋状元必然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开口闭口之乎者也,骂人不吐脏字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形象。 耿傅未曾想过宋状元竟然会是如此的“接地气”。 着实是与他想象当中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不一样。 毕竟宰相王曾的表现,他可是见过的。 “你冤枉我!”丁彦咬牙切齿的道。 “不错。” 宋煊轻微颔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啊?” 丁彦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他没想到宋煊竟然真的大大方方的认了。 他怎么就那么无耻? 丁彦攻击宋煊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是伤了他自己。 宋煊十分坦然的点点头: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没法子的事。” “什么叫没法子的事?” 丁彦认为自己用无耻来形容眼前这个状元郎,措辞都是轻的。 “谁让你搭上了刘家呢?” 宋煊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 “我方才就说了,你丁彦也配跟人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全家落的如此悲惨的下场,刘家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受损事情出现,你信不信?” “弃卒保帅的故事,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都没读过吗?” “弃卒保帅?” 听着宋煊的话,丁彦已经明白。 赵德他全都把实情说了,而且还推到自己这个员外郎的头上。 而且宋煊他不敢往下查了。 就算查了,刘家不认,会按照赵德的说辞全都推到自己的头上。 丁彦眼里满是焦急之色,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宋煊则是继续往上添柴加油: “今日的案子快速结了,依旧能保住我神探宋十二的名声。” “你丁彦嘛,该是贪官污吏,就该受到大宋律法的制裁。” “大娘娘的外戚,人家该吃吃,该喝喝,该享受享受。” “这样的结局,你好我好,他也好,你就别再挣扎了。” 丁彦脸上惊诧之色更是难掩。 他着实想不到夸夸其谈的神探宋十二,在应天府就是这样帮助晏殊断案的? 晏同叔他为了政绩,什么都不顾了? “你胡说。” 丁彦反驳的语气也越来越不自信了。 宋煊又附在丁彦耳边笑道: “丁员外郎,你得记住一句话。” “冤枉你的人,可是比你自己知道你有多冤枉的!” 丁彦目瞪口呆。 堂堂大宋状元,竟然会说出如此黑暗的话来。 他怎么比官场那些老油子还要黑心呢? 宋煊浑不在意丁彦的看法: “如今呢,事发了,刘家只会把罪责都推到你身上,我也不想节外生枝,你就认了吧。” 谁都知道有皇太后在,奈何不了刘家。 可是他宋煊不是刚说过应天四句吗? 如此奔着“圣人”目标走的大宋状元,竟然会说出如此让丁彦冰寒彻骨的话来! 最让丁彦感到绝望的是,他觉得宋煊说的是对的。 可。 谁愿意甘当弃子呢! “我招,我要招!” 宋煊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也不理会歇斯底里的丁彦: “小耿,你写完了没?” “写完了就赶紧让丁员外郎签字画押,我还赶着回家陪我娘子吃晚饭呢。” “本来今日端午是不用上值的。” 耿傅嘴里附和着: “回宋状元的话,我正在写。” “那就好,写完了就让他签字画押,我去与官家交代一声。” 宋煊直接从牢房走了出去。 丁彦瞧着眼前的禁军,知道他是皇城司的。 见到宋煊走了,他更事不想放弃这唯一翻盘的机会。 “我有事要与官家说,还望小哥儿能够代为传达。” “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耿傅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听到: “我这里有账目,你查一查就知道,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 其实用不着丁彦再说些什么。 方才自曝之后,已经有皇城司的人去他家里的密室搜查了。 毕竟皇城司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先把人给羁押控制住了。 待到天子下令才会去抄家。 所以开始也没有搜查他们家中。 “我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如何能是主谋?” 丁彦不想自己全家下场那么惨。 他更不想牵连堂哥丁度,他大好的前途,今后是要进入中枢当宰相的。 “真的是刘从德,就算是到了官家面前我也是这样说。” 耿傅哼笑一声: “丁员外郎,你也别白费力气了。” “纵然主谋是卫州知州刘从德,你空口无凭的,谁会信你?” “你不就是想要把宋状元往大娘娘手里送吗?” “借刀杀人这招,宋状元那么聪明伶俐之人,如何不会识破你的算计?” 听着耿傅的话,丁彦满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宋煊他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方才说的是真的!” “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那一百根金丝楠木除了刘家,谁敢公然侵吞皇家的贡品?” “我有证据,赵德一定没有说过,修缮黄河工程之事,我也有证据证明是刘家参与了。” “是,大娘娘赏赐了不少财物给刘家,可是刘家从来都不会嫌弃钱多,连樊楼都会主动送上干股。” 耿傅写诉状的笔停顿了一下。 黄河是年年都修缮,但是年年都要水淹东京城。 这帮人竟然在这种国家大事上贪污腐败。 那可真是胆大包天! 但更多的是心惊胆战。 耿傅知道刘家不干净,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不干净。 “无论是修缮黄河还是樊楼有股份,没有证据的事,我劝你不要多说。” 听着耿傅的话,丁彦连忙开口: “我有证据,只要让我见到官家,我什么都说的。” “那你再说说。” 耿傅重新拽过一张白纸。 听着丁彦的话写了起来,随即两份供词全都让丁彦签字画押。 丁彦快速浏览了一遍。 一个是主谋定在自己身上。 一个是主谋定在刘从德身上。 “这是何意?” 耿傅面无表情的道: “现在口说无凭,若是真有证据,那便是第二份状词有用。” “若是没有证据,第一份状词还得加一条欺君之罪。” “你签呢,就给你见官家的机会,要是不签,赵德的供词也完全够定你这个主谋之罪的。” 耿傅说完就把笔递给丁彦,让他赶紧签字别废话了。 一想到赵德,丁彦咬了咬牙。 既然赵德什么都说了,那自己再隐瞒也没有用。 还要背上一个主谋定罪名。 丁彦这个时候哪有其余选择,直接把两份状词全都签了。 耿傅又给他松开一只手,示意他把自己名字的地方全都按上手指印。 最后又让丁彦沾墨,把手掌按上去。 丁彦抬头看着耿傅到: “现在我可以见官家了吧?” “来人,给丁员外郎端茶喝一喝,我这就去面见官家。” “是。” “你先好好想想该怎么与官家说,最好挑有证据的事说,要不然没有人救得了你。” 丁彦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耿傅出了牢门,把状词全都拿给宋煊看。 宋煊仔细瞧了瞧。 果然在修缮黄河这件事上,刘家也参与了贪污。 他没想着要扳倒刘家,因为有刘太后在,这根本就不现实。 但是通过丁彦这件事,让太后一党内讧的事,宋煊觉得自己还是有极强的操作空间的。 “宋状元,我不明白。” 耿傅指了指那个手掌印记道: “以前都是按手指头印,怎么今日还要按手掌呢?” 在宋代以前,用指纹签订契约是很常见的事,秦朝时期官府就用指纹来帮助解决案件。 因为指纹是很难做假的。 而且前辈们还写了一本书教人识别指纹,归纳了三类六种,方便快速学会准确辨认。 但是宋煊在帮助晏殊处理案件时,发现过有狠人直接斩断自己的食指,这就很难固定证据了。 故而宋煊才提出掌纹全都拓印上,最好是两只手。 至于读书人就直接给他搞右手掌纹,有本事就砍整只手,想要靠着写字之类的赚钱,都不给他机会。 手掌印纹在状词上,也是从北宋开始有的,宋慈更是对此发扬光大。 宋煊便带着两份状词。 由耿傅带路,直接走小路前往皇帝的宫殿。 此时赵祯依旧在装作上厕所的模样,并没有去接见吕夷简与丁度二人。 吕夷简喝着茶,倒是在思索。 反观丁度依旧是坐立不安。 “官家,丁学士又来催促了。” 赵祯点点头,他相信宋煊的审问能力。 再拖一会,得到确切答案后,方能与丁学士好好谈一谈。 毕竟事关皇家贡品,必须要仔细的查验审问,还要找处更多的证据,给他固定好。 “官家,宋状元他来了。” 有了张茂则的汇报,赵祯也不装模作样的上厕所了,连忙站起身来: “快迎进来。” 宋煊从大厅内穿过,瞥见了吕夷简与丁度,愣了一下,微微行了礼,便直接走了进去。 丁度先是一愣,随即开口道: “吕相公,宋状元如何就先一步见官家了?” “许是从你堂弟口中审问出什么来了,要先汇报于官家知晓。” “啊?” 丁度脸上神色大变: “难不成我堂弟他真的大有问题?” 吕夷简没开口,他不知道丁彦的问题出在哪里。 毕竟宋煊小神探的名声在外。 吕夷简是听吕乐简说过宋煊善于断案的说辞的。 要不然晏殊也不会那么快速的积累出令人羡慕的政绩来。 赵祯恨不得飞奔迎过来。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拖延朝臣的拜见,唯有宋煊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底气。 不至于自己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人,连个帮手都没有。 “十二哥,审问的如何?” 赵祯颇为激动的问道。 “回官家的话,幸不辱使命。” 宋煊把两份供词全都交给赵祯看。 赵祯看完第一份,脸上的怒色不减,果然是丁彦。 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就胆大包天,贪墨一百根金丝楠木! 还有王法吗? 他还把大宋律法放在眼里吗? 然后赵祯看完第二份供词,整个人都傻眼了。 “幕后主使是刘从德?” 赵祯瞧了瞧状词,又看了看宋煊: “十二哥,可是没有搞错?” “如何就两份状词?” 宋煊没搭理皇帝,而是自顾自的去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真相只有一个!” 宋煊端起茶杯吹了口气:“但是有些时候真相是要被掩埋的。” 赵祯见宋煊如此动作,便明白这是真的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抉择。 因为要处置刘从德,大娘娘那里肯定是过不去的。 可是刘从德不仅是贪墨那价值连城的一百根金丝楠木的事,在修缮黄河工程上也是上下其手。 难怪朝廷每年都要修缮黄河,每年夏季都要被水淹! 自从赵祯继位起,几乎每年都要听宰相们议论黄河之事。 “证据何在?” “回官家的话,兄弟们已经按照丁彦的证词去他家里取了,一会便能呈上来。” 耿傅躬身回了一句。 赵祯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因为他自觉对待刘从德可是一丁点都不薄。 结果他竟然还如此不知分寸。 贪了朕的金丝楠木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黄河工程上动念头。 赵祯对于去岁六月初的事情记忆深刻。 当时突然大雨震电。 京师平地起水数尺。 他夜里还被叫起来,犹如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一般,前往正殿避水。 别以为大宋皇宫就不被淹水了。 真到了大水漫灌,皇宫的人也得逃离去城东避水。 朝廷任命西上阁门使曹仪、洛苑副使兼内侍押班江德明负责监督修缮京城的军营和仓库,同时派内殿崇班麦守忠勘察并疏通积水。 此外,京城突发水患。 当时,宰相王曾等人正准备上早朝,还没进宫,突然接到圣旨说“今日免朝”。 王曾立刻拉住传旨的太监: “天象异常,水患严重,这是我们这些辅政大臣治理不善所致,怎么能安心回家待着?” 于是坚持请求入宫面圣,向赵祯陈述抗灾方案。 其他官员中有人已经先回家了,听到王曾这番话,都感到惭愧和佩服。 赵祯还记得当时,民间还谣传说“汴河决口了,大水马上要淹到京城”,百姓恐慌,纷纷准备往东逃难。 他还问王曾怎么办,王曾说: “汴河决堤的奏报还没到,民间谣言不足为虑。” 汴河水位暴涨,人心惶惶,担心京城被淹。 枢密院以曹利用为主上奏,下令八作司(工程部门)挖开陈留县的堤坝和城西的贾陂冈,把洪水引入护龙河泄洪。 等水位下降后,朝廷又命开封府界提点张君平调集士兵修复堤防。 可谓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 而且每年都要来一回! 天知道哪一次黄河水真的会把东京城给淹没了。 东京城地下历代的开封城,赵祯可是知道,并且还亲身经历过。 如何能不让他心有余悸? 现在赵祯看着这份状词,脸上尽是愤怒之色。 原来这些事都是可以提前避免的! 是有人从中贪墨,那花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修建的防水堤坝,根本就不管用。 怨不得东京城每年都要被水淹。 连皇宫都不能避免,赵祯能不生气吗? 赵祯捏着这份状词,看向宋煊,一字一顿的道: “十二哥,你为何一言不发?” “我在等陛下的抉择。” 宋煊慢悠悠的喝口茶: “免得到时候让官家下不来台。” “什么意思?” 赵祯走到桌子前,瞧着宋煊,希望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煊则是慢悠悠的道: “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若是官家想要一查到底,那我宋煊纵然赔上这条性命,也要查他个底掉,把真相公之于众。” “若是官家只想敲敲打打,那就拿着第一份供词交差就成。” “交差?” 赵祯啪的一下拍了桌子。 他确实被宋煊的话给激怒了。 “朕乃天下之主,需要向谁交差?” 赵祯几乎是从喉咙里嘶吼出来的话。 张茂则与梁怀吉两个贴身宦官,连忙把头低下。 他们二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官家如此生气! 宋煊瞧着他脸红脖子粗,青筋暴露的模样,轻微的打了个响指: “太后。” 两个字一出,赵祯脸上愤怒之色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不得不说刘娥的阴影一只都笼罩赵祯,从幼年到此时此刻。 赵祯内心陷入了纠结。 朕若是真的让十二哥一查到底。 就算刘从德恶贯满盈,最终还能判刘从德死刑不成? 刘从德这个人,赵祯知道。 从小就没有什么本事。 原来他不是一丁点正经本事没有,而是仗着大娘娘的权势,祸害朝廷的本事,倒是大的很。 若是杀了他,大娘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就算把他流放三千里,去儋州那里陪丁谓。 估摸过一年半载就被叫回来。 赵祯觉得大娘娘对刘从德比对自己还要好!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儿子! 此时面对宋煊的提问,赵祯也纠结起来了。 因为弄不倒刘从德,不仅朕这个当皇帝的威严没有,还会导致十二哥他被报复。 朝中有哪个臣子,敢公然对抗皇太后的? 赵祯是知道寇准的本事的,可寇准也是斗不过刘娥。 宋煊一瞧赵祯这幅模样,便知道他目前还没有反抗刘娥的心思。 而且这种事,自己也不会充当先锋。 寇准那么大的势力,说被搞了就被搞了。 不着急。 宋煊觉得还有大把时间逼皇帝自己主动反抗。 到时候自己帮着刘娥,把赵祯往前推一把就成。 等他掉下悬崖,知道抓住救命稻草的时候,就该有一个当皇帝的危机意识了。 宋煊又装模作样的给赵祯倒了杯茶: “官家,还是喝口茶压压心中的火气吧。” 赵祯瞧着宋煊如此言语,坐在椅子上,他想了好一会: “十二哥可有法子?” “方才我瞧见吕相爷与丁学士在外面等着,那我们先拿第一份状词让他们瞧瞧。” “然后呢?” 宋煊压低声音:“然后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赵祯不解。 “先让丁度伸冤,把此事闹的朝野尽知,要求重审。” “我们再掏出第二份状词,到时候就不是官家来出面对付刘从德了。” “就算不能重重的惩罚刘从德,那也得让刘家不敢再嚣张下去。” “丁度肯定不会让丁彦独自担罪责的。” 赵祯眼睛一亮。 如此一来,完全是丁度在朝中推行的,反正刘家屁股不干净。 到时候让皇太后也下不来台,不敢光明正大的护着刘从德。 而且宋煊的法子还能把它们君臣两个给摘出来。 “妙啊,就依照十二哥的法子做。” 赵祯把刘从德为主谋的那份状词让张茂则锁进抽屉当中,他手里捏着以丁彦为主谋的状词,带着宋煊出去了。 赵祯脸上的神色极为不好看,吕夷简倒是观察到了,但是丁度见皇帝终于出来了,连忙上前求情。 “十二哥,你与丁学士和吕相公说一说事情的始末吧。” “喏。” 宋煊倒是也不墨迹,简单的说了一句他亲眼瞧着工部虞侯赵德把人从龙舟上推下来摔死的事。 吕夷简明白了他们这对年轻的君臣为什么会突然奔着龙舟而去。 还有旗杆上挂着的人是为何。 原来凶手赵德。 可是一个官员为何要杀死一个船匠呢? 简直是不可理解。 宋煊便把陈大郎那份手动记录的账本交给吕夷简看。 “这是陈大郎为了检举工部贪污的证据,他想要今日趁着端午庆典给官家的,但是被赵德下了杀手,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吕夷简接过来看册子。 “赵德说他完全是听命于工部员外郎丁彦的话,把一百根用来建造龙舟的金丝楠木,换成了松木,就这还偷工减料的。” 吕夷简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金丝楠木,谁敢贪污啊? 这种玩意都是犯忌讳的。 顶多边角料被工匠弄成珠子去发卖赚点钱,就已经胆子很大了。 丁彦直接来个偷天换日。 吕夷简看着丁度,想不到你弟弟胆子如此大。 这我可救不了啊! 丁度先是被宋煊的话给说的一愣,又接收到吕夷简的眼神,连忙说: “不可能,我堂弟绝不是这种人,他胆子没这么大的。” 宋煊又指了指赵祯手里的状词: “这是丁彦的状词,丁学士可以好好瞧一瞧。” “啊?” 丁度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堂弟会如此的胆大包天。 “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事。” 吕夷简也是颇为不敢相信。 丁彦一个小官,就有如此胆魄! 金丝楠木,那是一般人家能消受的起的吗? 话又说回来了,在买方看来,只要他敢卖,那就说明他关系极硬。 但是在卖方看来,只要他敢买,那就说明他的关系更硬! 完美的解释。 吕夷简觉得陈大郎这个船匠,其实就是看出来松木数量不对,而且质量也一般,以次充好。 绝没有想到是松木被调包了。 可以说是一件小案子牵引出来的贪腐大案! 况且一百根松木实际用三十根,这才值多少钱? 赵德不可能杀人的。 只有利益足够大,他才会动了杀心。 丁度瞧着手中的这份状词,冷汗淋漓: “不可能的!” “我堂弟如今就是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贪墨一百根金丝楠木,他哪来的胆子?” “不说工匠不知道,但是工部其余官员,如何能装聋作哑,除非他们也是同伙。” “哎。” 宋煊连忙摆手示意:“丁学士,状词在此,您堂弟自己都认了主谋,赵德也是供认不讳。” “不对!这不对啊!” 丁度站起身来: “就我堂弟他在东京城居住的是我家祖宅,一点也不奢华,家里怎么可能放得下一百根金丝楠木?” “他平日里也就是靠着俸禄养活一家老小,连樊楼都没有去过!” “我相信丁学士是这样的人。” 宋煊示意丁度别激动: “这不是我诬陷他,是他自己个认了,怪不得旁人。” “至于樊楼有没有去过,我根本就不在意,那一百根金丝楠木追回来,才是重点。” 吕夷简听着宋煊的话,他摸着胡须思索。 丁彦为什么要自己扛呢? 他给谁扛的? “官家,我能见一见他吗?” 丁度给赵祯行礼,恳求着,他希望自己能够去劝一劝堂弟,让他把幕后主使说出来。 要不然丁家可就全完了! 赵祯一直都在看戏,什么话都是宋煊说的。 他只是装作生气的模样,这是方才商量好的。 可赵祯当真是生气,并不是装出来的。 “丁学士,朕向来相信你的为人。” 赵祯拿过状词道: “难不成都到了这个份上,丁彦他依旧不肯说实话,是孩视朕吗?” 丁度一听这话,更是被吓得直接打哆嗦了。 他知道官家很生气,尤其是涉及到皇家才能用的器具。 孩视天子,接下来就是欺负孤儿寡母,接下来你丁家想要干什么,大家都不敢想了。 “官家息怒。” 吕夷简也适当的给丁度请求,无论怎么着,丁度都是被他举荐上来的。 是非常有希望能够进入中枢的。 张士逊这个副宰相是吕夷简的亲家,但是他想要离开东京去外地当个闲散官员。 因为当宰相这个活,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累了。 不仅要每天早起,还要时刻等着官家或者大娘娘的召唤。 太累人。 他一丁点都不想干。 吕夷简接连推荐人当翰林学士,就是想要让他们熬资历,然后接替张士逊的位置。 甚至还能顶替掉张知白。 接下来中枢几乎全都是自己人了,王曾他再怎么强,那也是孤木难支。 赵祯脸上怒气不减: “既然如此,耿傅,你带着丁学士去一趟,朕希望一会听到的是真相。” “是。” “多谢官家。”丁度连忙道谢。 “丁学士。” 宋煊又叫住了丁度,极为慎重的叮嘱道: “莫要辜负了官家的信任呐,要不然。” 宋煊话没说完,丁度自是明白,然后随着耿傅走了。 待到人走后,吕夷简悠悠的叹了口气: “官家,其实我是不相信丁彦一个小小的从六品会如此胆大包天的。” “哦?”赵祯只是应了一声。 因为宋煊的缘故,他比了吕夷简知道更多的内幕。 “吕相公觉得幕后主使是谁?” “这个,臣不好猜测。” 吕夷简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然后他瞥见了宋煊坐在那里,端着茶杯喝茶,眉头一挑。 看样子宋煊知道的消息不少,但是他就是不分享。 “我听人言,宋状元在应天府还有神探宋十二之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听到吕夷简的开场白,宋煊哈哈笑了两声: “吕相爷谬赞了,小子只不过是熟读大宋律法,对于断案之事,并不擅长,只懂得照本宣科。” “哎,宋状元不必谦虚。” 吕夷简是想要从宋煊这里套出一些消息的,从而更好的进行判断。 “那工部虞侯赵德显然也不是一个轻易认罪之人。” 吕夷简脸上带着笑意: “但是宋状元如此快就顺藤摸瓜,锁定了藏在赵德的幕后之人丁彦。” “其实我是有些怀疑,丁彦是因为全家老小遭到了威胁,才不敢攀咬出幕后主使,你觉得呢?” “倒也在理。” 听着宋煊模凌两可的回答,吕夷简可以确定宋煊是想要“借刀杀人”! 凭借宋煊年轻时就敢硬怼翰林学士窦臭,逼得他上吊自杀。 如今进了京师,作为白身,也敢堂而皇之的当街怒斥宗室子赵允迪。 更不用说中了会元,当街“侮辱攻击”应天府尹陈尧佐。 他宋十二这么一个喜欢“欺上”之人,查到了真相竟然如此小心翼翼的借刀杀人。 那就只能说明,此人与临朝称制的皇太后关系密切。 放眼整个大宋,谁会与皇太后的关系最为密切,值得宋煊如此大费周章的去逼迫丁度? 吕夷简心中有两个人选。 一个是林夫人的家族。 一个是“已故刘美”家族。 而且因为刘太后对她的姻亲总是肆意赏赐和骄纵,这些人可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常常把大宋律法踩在脚下。 纵然有臣子弹劾,刘太后也是置之不理。 久而久之,这些人如何能不越发骄纵? 吕夷简很难猜,到底是林、还是刘? 因为刘美死了,刘从德被外派到外地做官。其实就是积累资历。 为了参加端午典礼,皇太后特意叫他回来的。 如今还逗留在东京城的豪宅里呢。 吕夷简想到这里,悠悠的叹了口气: “官家,实不相瞒,其实臣心中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赵祯坐在一旁,脸上怒气不减。 “京官很难有如此大的胆子。” 吕夷简此时直接跳出来当忠臣: “放眼整个京师,也就是大娘娘的姻亲们敢如此胡作非为。” 赵祯惊诧了一下。 宋煊微微眯着眼睛,老狐狸! 这两个年轻人的神色,被吕夷简尽收眼底。 果然是他们这个范围! 看样子宋煊不是没审问出来什么,而是审出来了,特意隐瞒。 他才不想惹火上身。 想要来一个祸水东引! 那他就会好好的利用丁度救弟心切之事。 如此一来,那仇恨就自然被丁度给吸引了过去。 在营救族人这方面,吕夷简自认为再怎么劝丁度,也是劝不回来的。 作为吕夷简的核心心腹,他是了解丁度,十分注重族谊。 毕竟爷爷那辈差点都绝户了。 宋煊小小年纪,手段心机倒是不俗。 可惜。 他不能成为我的心腹! 吕夷简最开始打算利用女儿来招宋煊为婿,奈何自己女儿不争气,再加上宋煊与曹利用有旧。 这才让曹利用捡了天大的便宜。 此事一直成为了吕夷简心中的憾事。 尤其是见识到宋煊的手段,他都不知道要怎么羡慕曹利用了。 曹利用他哪有这种心机啊? 在吕夷简看来,当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从来没有把曹利用摆在对手那一栏里,因为他还不够格。 “若当真是大娘娘的姻亲,不知道吕相公,想要如何处置?” 听着赵祯的话,吕夷简当仁不让的回答:“自是要依照大宋律法执行。” “若是大娘娘不同意呢?” 吕夷简被宋煊追问的闭嘴。 “此事容臣想想。” 吕夷简政治智慧极高,他虽然想要在皇帝这里卖好,可也知道如今大宋当家作主之人是谁? 卖皇帝好,是因为赵祯总是会亲政的,要为吕家的将来做打算。 此时倒向刘太后,是为了此刻吕家做打算。 相比于赵祯,吕夷简觉得宋煊更加的不好对付。 赵祯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坐在那里沉默。 宋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今日费了许多口舌,倒是渴的很。 他还要等着皇城司去搜查丁彦家中拿回来的证据,好好看一看。 耿傅引领着丁度走向皇城司的要犯临时羁押地。 丁度神色焦急,他顾不得炎热,一直快速跟着。 等到了门口,耿傅伸手示意丁度暂且等待,然后让人搜身,避免把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带给犯人,让他有机会自尽。 丁度虽然气愤,但是也忍耐了下来。 耿傅则是进去推开那扇爱叫的门。 丁彦精神有些萎靡,见耿傅回来了,急忙询问: “官家可是愿意见我了?” 耿傅摇摇头,不等丁彦激动: “但是官家心善,让你堂哥丁翰林先来见你,然后再看情况。” “二郎。” 丁度直接进来了,瞧着四肢连带脑袋都被固定的堂弟,眼泪立马就出来了。 “大哥。” “这件事当真是你做的?” “不是我。” 丁彦连忙开口道:“大哥,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那你如何都画押了?” “是宋煊那个小贼,他冤枉我,我说不是我干的,他非的说是我干的!” 丁彦更是神情激动,恨不得要讨伐宋煊。 啪。 丁度直接给了堂弟一巴掌,让他闭嘴。 “宋状元那般磊落之人,又有应天四句传扬,平日里也是爱好打抱不平,如何能冤枉你?” 听着丁度的话,丁彦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大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小贼有多狡诈!” “你不要被他骗了!” 啪。 又是一巴掌。 “我被你给骗了!” 丁度脸上怒气很足: “你竟然贪墨了一百根金丝楠木,你好大的胆子!” “你还有脸说别人,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听到这话,丁彦先是吸了下鼻子,两巴掌下去,让丁彦清醒了许多。 “大哥,当真不是我做出来的,那都是刘从德干的,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从德?” 丁度得到了这个答案,但是对于堂弟更加的恨铁不成钢: “你倒是讲义气,全都把锅背在自己的头上。” “你知不知道,甘认主谋,如此大罪,你有活路吗?” “丁家还有活路吗?” 丁彦的双颊直接变得肿胀起来,丁度是一点都没留手。 自从进了“监牢”当中,丁彦所受的刑罚,还是他大哥亲手干的。 “大哥,我。” 丁彦最终叹了口气:“我得罪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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