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看到姚学琛的留言，也有些吃惊。
那冯建雄的审讯，沈庭可是亲眼看完了。
整个过程，只觉得他对林钏屹的情感，充沛、复杂，又真挚。
直到他的供述结束，整个过程，沈庭都感觉非常沉浸。
丝毫没有往冯建雄撒谎这方面考虑。
可是，看姚学琛的意思，冯建雄这第二段供述，还是撒谎了？
惊疑间，沈庭发现，审讯室内，审讯员就要再次结束审讯。
沈庭连忙在耳机里道：
“再等等，先别结束审讯。
我感觉还是有点问题。”
原本就要起身的审讯员，再次回到椅子上。
这次，他脸上的疑惑，比上次更加明显。
这次突击审讯，本身就是因为沈庭怀疑，冯建雄有同伙，因此提前开始。
所以，第一阶段审讯，冯建雄没有供述出同伙。
再加上，有全新鉴定报告。
沈庭要求进一步审讯，审讯员是可以理解的。
可刚刚，冯建雄明明已经供述了同伙。
他从大学教授，到成为杀人狂的整个心理变化。
以及整个作案过程，也已经全部供述。
按说，完全可以结束审讯了。
可沈组长，为什么还要求继续？
“沈组长，怎么了？
又有全新调查报告出炉了？
或者，冯建雄的供述，还有疑点？”
耳麦里，传来审讯员的疑惑声。
围在沈庭身边的警员，也都迟疑道：
“沈组长，怎么了？”
“还有疑点吗？”
“是有哪里不对？”
……
沈庭其实也好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模棱两可道：
“确实有点问题。
但具体哪里有问题，我还需要研究研究。
大家稍等。”
说完，沈庭直接看向破案群。
姚学琛已经开始留言：
“综合第二阶段，冯建雄的整个供述过程。
我发现，他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群成员，立刻翻看第二阶段的审讯视频。
关宏宇疑惑道：
“不对啊！
第二阶段一开始，是审讯员质疑冯建雄，说他和林钏屹的关系不简单。
但冯建雄坚称，林钏屹只是他的目标。
这一段，他撒谎是肯定的。
这没什么值得说的吧！？”
姚学琛：“我说的，是后面的内容。
就是审讯员，将鉴定报告，扔给冯建雄之后，他的一系列表现。”
“粗看的话，冯建雄看到DNA和指纹报告后，似乎很崩溃。
连表情控制，都做不到。
直到最后，在审讯员的多次劝说之下，才愿意交代实情。
但冯建雄这一段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其实有问题。”
“正常来说，审讯员拿出这个级别的实证。
嫌犯确实应该慌乱，应该崩溃破防。
但除了这些应当的情绪之外。
我发现，冯建雄看到报告之后，还有一丝被压制的释然，甚至激动。
比如！
在第二阶段审讯开始后，尤其是看到鉴定报告后。
冯建雄多次抑制自己的微表情。
专业术语，叫表情抑制。
比如，嘴角、眉毛快速上扬，但瞬间被压下。
瞳孔因兴奋快速放大，但通过低眉垂目，掩饰这一点。
这种表情抑制，通常是压制真实情绪，不希望被察觉的表现。
代表的是，计划得逞的期待和满足。”
“一般来说，这种表情抑制，没有那么难发现。
但冯建雄，非常高明。
他并不只是单纯的抑制情绪，而是用其它看似正常的情绪，掩盖内心更真实的情绪。
比如！
在看到鉴定报告的瞬间，他的眉毛就立刻上扬。
这是激动、兴奋的表现。
但开始翻看鉴定报告后，他的眉头微微颤动，手指都跟着颤动。
这些都是恐惧的表现。
也是正常罪犯，看到鉴定报告，该有的表现。
他试图用眉头的颤动，掩饰眉毛的上扬。
还有，后续审讯员劝说时。
冯建雄用目光低垂、抿嘴叹息，这些纠结、迟疑的微表情。
掩盖瞳孔放大、嘴角上翘等，兴奋的微表情。
冯建雄的演技，非常精湛。
不细看的话，可能会忽略这些代表兴奋的微表情。
毕竟，嘴角上翘也可以表示自嘲。
眉毛上挑，也可以表示好奇。
单一的微表情，很多时候，不能说明什么。
因此，这些异常，很容易被忽略。
但冯建雄，毕竟只是个人，而不是神。
他做不到百分百控制自己内心的真实念头。
人的大脑，简单来说，就是"刺激——反馈"！
当有刺激输入时，必定会有相应的反馈。
当冯建雄看到鉴定报告时，必定会产生相应的念头。
如果鉴定报告，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会产生惊惧失措的情绪和念头。
可如果！
鉴定报告，在他的意料之内。
甚至，是他刻意设计，是他期待的结果。
自然就会产生计划得逞的情绪和念头。
不同的情绪和念头，就会产生不同的微表情。
冯建雄对惊慌失措的表演，很不错。
但他不可能完全压制，内心计划成功的兴奋。
这导致，他的微表情，整体有一丝不协调感。
具体表现为，面部两侧的表情，不一致。
一边脸显得惊恐，一边脸肌肉紧绷。
冯建雄显然想努力整合，外在表演的惊恐，和内心真实的兴奋。
但他不可能做到！
同时！
为了抑制兴奋，保持"惊恐"的表演，又会衍生出紧张情绪。
对应的，是冯建雄多次上推眼镜。
结合表情抑制，微表情不协调，以及不该出现的紧张情绪。
冯建雄第二阶段的供述，绝对也有问题。”
毛利小五郎：“简单来说，那鉴定报告的出现，是冯建雄期待的结果。
甚至，就是他故意设计的？
那鉴定报告延伸出的结论，林钏屹是他的同伙。
自然也是冯建雄，刻意设计的结果了？”
姚学琛：“没错！
在后续的审讯里，冯建雄表现的，其实很好。
他的各种微表情，偏差反而不多。
问题在于，冯建雄太想表现了。
尤其是，想要表现出，他被林钏屹欺骗的愤怒。
大家应该记得，第一次提到林钏屹欺骗他的时候，他情绪非常激动。
愤怒的用拳头砸桌子！
他这情绪，一个是太突兀了。
一个是愤怒的微表情，比如鼻翼扩张、耸动，持续的时间太长，太刻意了。
当然！
冯建雄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之所以更难分析。
是因为他当时，真的有愤怒情绪。
我判断，他愤怒的对象不是林钏屹，而是他真正的同伙。
这也是为什么，冯建雄第二阶段的自述，整体没有问题，只有细微的割裂感。
他所说的那些事情，大概率是真实发生过的。
只不过，做那些事情的人，不是林钏屹，而是冯建雄真正的同伙。
供述时，冯建雄看似在说林钏屹，但内心想的，其实是他真正的同伙。
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现在这般，似真似幻，以假乱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