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东西？九笼寨也是你能做主的？”
周国梁被周青一句话噎得脸色铁青，指着周青的鼻子暴怒如雷：
“马队长都还没开口，你一个黄毛小子，敢赶我一个试试？”
在周国梁的眼中，周青不过是个被周家赶下乡的知青。
在这穷山僻壤待了没几天，能有什么话语权？
九笼寨的主人，那也得是马保国这样的干部说了算！
但是他不相信，他带着钱来九笼寨。
九笼寨还能把他往外赶不成？
“九笼寨我做不了主，但我周青想赶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周青森冷地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马保国：
“马队长，让乡亲们帮我把这个老垃圾用扫把打出去。”
马保国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这周国梁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九笼寨的人放在眼里。
自始至终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
“乡亲们，都听到周队长说的了吗？还用我开口吗？”
马保国高声喝问。
“不用！”
“打出去！”
“妈的，真当我们九笼寨好欺负了？”
村民们本就对周国梁意见很大。
一口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张嘴就是“泥腿子”。
要不是看在他是周青的父亲的份上。
很多人说不定早出手了。
此刻被马保国一鼓动，瞬间群情激愤。
刚刚拉着满满一车菌子赶回来的马大山，更是二话不说，丢下车子就冲了上去。
二狗子几个年轻小伙也紧随其后。
“妈的，我周哥你都敢欺负，打死你个老杂毛。”
马大山举拳就上。
其他村民真的回自家院子抄了扫把，挥舞着就朝着周国梁冲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疯了吗？”
周国梁被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一边捂着被马大山打疼的脸，一边嘶吼：
“我是来送钱的！五百不行，我给一千！一千块！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沾着泥渍的军鞋突然从天而降。
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门上。
鞋底泥溅了他一嘴。
是马大山扔的。
“狗东西！一千块就想收买我们？谁稀罕你那点臭钱。”
马大山撸起袖子，上去就对着周国梁的屁股踹了一脚。
马大山以前是二流子出身，打架的招数又野又狠。
此刻“奉旨打人”更是下了死力气。
周国梁哪里受过这种罪，被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其他村民也纷纷围了上来，扫把杆子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身上。
虽然没下重手，却也打得他嗷嗷直叫。
周国梁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什么退休干部的体面。
抱着脑袋就往村口的方向狼狈逃窜。
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骂着，可声音却越来越小。
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
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村民们这才停了手，哄笑成一片。
周青没理会狼狈而逃的周国梁。
而是快步来到蜷缩在地上的陈芳面前。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娘，你坐。那周国梁不是个东西，以后你就在我这里安心住着，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对周国梁，周青是恨之入骨。
更准确地说，整个周家就没一个好人。
可对陈芳，周青是真真切切把她当成了亲娘。
这份恩情，是他两辈子都舍不得辜负的。
林婉儿也连忙端来一杯水，柔声安慰道：
“是啊阿姨，你别害怕，以后有我和周青陪着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我们给你养老，你就踏踏实实留在这儿。”
刚才周国梁闹得太凶，林婉儿吓得不敢出来。
此刻见风波平息，才敢上前。
陈芳接过水杯，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浑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周青，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青儿，他……他好歹是你父亲啊！闹到这个地步，以后你可怎么回得去啊？”
在陈芳的心里，周青下乡只是暂时的。
终究是要回城里的周家的。
如今把周国梁打成这样，彻底撕破了脸，往后怕是回不去了？
周青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神无比坚定：
“娘，周家不回也罢！从我走出周家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打算再回去。”
周青半蹲在陈芳的面前，看着陈芳布满皱纹的脸，看着她那双写满惶恐和不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也衷心希望你能留下来。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有婉儿，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不回去了？这怎么行啊！”
陈芳急得直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落叶归根，人活着，哪能没有家啊？”
她是个传统的女人，在传统的观念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周家就是她的根，就算再苦再难，也不能离开。
周青看着她固执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这个年代的女人，卑微得令人心疼。
握着陈芳冰凉的手，周青耐心地劝说道：
“娘，我本就不是周家的人，那个地方，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你也别被那些老观念束缚着了。家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地方，不是一个让你当牛做马、连尊严都没有的牢笼。”
“家是港湾，只有活得舒心的地方，才是家。”
周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嫁入周家这么多年，他周国梁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家人？那些周家的亲戚，又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你？”
“你在周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洗衣做饭、伺候公婆、照顾孩子，做得比奴婢还多，得到的却是打骂和嫌弃。”
“这样的家，你还回去做什么？”
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很多都是很悲哀的。
在传统思想的束缚下，就算是死也不敢离开所谓的家。
一旦离开了家，就感觉会被人戳脊梁骨。
甚至就连娘家都会跟着抬不起头。
而事实上，这个年代的人，很多活着已经用尽了全力。
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戳别人的脊梁骨？
这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麻醉罢了！
陈芳如是，曾经的林婉儿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