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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时代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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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二三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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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安徽率先恢复省文联工作,1966年停办的“工农兵创作学习班”也以新形式重启,目标是发掘“能贴着时代脉搏写作”的新人。 也就是现在的安徽青年创作会议。 这一年的青创会也汇聚了未来安徽文坛上的菁英,不少青年作家都成了1980年安徽作协成立后的元老。 可以说,苏中给予许成军发言的机会弥足珍贵。 对于前辈给予的厚望,许成军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笑着向前辈表示了感谢,与苏中互换了通讯地址。 站在编辑部大门口,他站定良久。 然后十分中二的来了句:1979,我他妈来了! 周明探出脑袋:“你小点动静,沉稳点!丢人!” 囧.jpg! ----------------- 许成军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巷口。 编辑部的笑声就撞得窗玻璃嗡嗡响。 这个年代,文学杂志社,哪怕是《安徽文学》这样的省级报刊也规模并不大。 一个许成军足够大家伙聊一整个夏天。 周明把烟蒂摁灭在搪瓷缸里,指节敲着桌沿:“你们说说,这小子下午谈“文学要回家”那番话,像个蹲田埂的知青说的?” 他干了这么多年主编。 手底下带过的知青作者不说一千也有八百。 其他知青不是写想要回城,就是写种地的苦。 能从头到脚一直给他惊喜的就这么一个。 林秀雅正往诗稿上别红绸带,闻言直晃脑袋。 “周主编,刘组长,你看我这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时间》,明天中午食堂得给我加鸡腿哩!” 刘祖慈刚把“新人三十家”的征稿函码整齐,听得林秀雅的话,跟着笑了。 “加鸡腿,找主编,提我作甚?” “不过,他说“十年后会有人倒着写故事”,这话有意思!咱们还在纠结“怎么写改革”,他已经看到“怎么用新法子写”了。刚才韩瀚打电话来,我跟他提这茬,老韩在那头喊“这小子是块璞玉”!” 张老摘下老花镜,用袖口擦着镜片笑:“最难得是他跟苏中辩理时那份稳。老苏说“个体叙事会冲垮堤坝”,他不慌不忙说“河宽离不开小溪”,还举了工厂招工启事的例子,连公刘都直点头。这眼界,别说知青里少见,就是省作协那帮写评论的,也得掂量掂量。” “明天全体加鸡腿,庆祝收到《谷仓》!” 周明接着周老的话,笑着应声。 他又从抽屉里翻出许成军的发言记录:“你们看这字里的劲儿。不说“要突破”,说“惊雷和雨滴都得有”;不说“要创新”,说“鸡叫收工能倒着写”。” “我是真喜欢!” 林秀雅突然想起什么,捧出《时间》诗稿:“他写诗也带着这股子通透!“碎瓷拼贴成窗”不就是下午说的“个体与集体互补”?难怪公刘说“这诗里有哲学”,我看啊,是他心里装着整个时代的模样。” 张老端起茶缸抿了口,喉结动了动:“我跑了三十年基层,见过的知青作者能从合肥排到凤阳,没一个像他这样。青创会让他压轴,对喽!” 周明站起来,帆布包往肩上一甩:“走,买两斤瓜子去!今晚得给BJ的老友写封信,让他们瞧瞧,咱安徽地界冒出个能看透文学往后十年的年轻人!” ----------------- 许成军回到招待所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该给家里人写一封家书了。 他继承的不仅是这具年轻的身体,还有原身的记忆和对家的归宿。 煤油灯晕染开暖黄的光,许成军将“凤阳人民公社”信笺铺平在掉漆的木桌上。 笔尖悬了悬,先在右上角写下“1979年7月6日,合肥”,。 “爹、娘: 见字如面。 合肥这边事事顺意,《安徽文学》编辑部的前辈们待我亲厚,我的中篇小说《谷仓》预计9月见刊,改稿会也开得扎实。今天讨论时,省文联的苏中先生夸我“看事透”,刘祖慈老师还说要把我的小诗收进新辑子里。这些事说来话长,等回家给你们细细讲。 娘的咳嗽入秋该好些了吧?杏花娘给的枇杷叶我晾在许家屯大队窗台上,干得透透的,带回给您煮水喝。上次信里说晓梅学徒期满,厂里可有考高考的名额?这边书店新到了高中课本,我挑了本数学给她捎着,她有中专的学历,终归是,趁年轻考个大学要好些。 大哥在部队上返乡探亲的事定了吗?兴许我此次回家能赶上大哥探亲。 改稿会已毕,下月初要参加省里的青年创作会,到时候估摸还得在合肥盘桓十来天。等这边事了,我就回家看看。许老实说新麦入仓了,仓顶的茅草该换了,我回去搭把手。钱老师家的儿子,钱明现在应该在蚌埠二中的考场上,他想考北外。 对了,合肥的糖糕做得地道,带两斤给小妹解馋,再给爹您捎瓶散装酒,是这边酒厂新出的,据说不上头。 夜深了,不多写。盼家里都好。 成军敬上” 写信的时候犹豫了下,终究没将推荐上复旦的事写上。 许父最爱说的是,“事不定,常莫言”。 等定了再说吧,他们应该会很吃惊吧!尤其是大哥。 写完把信纸折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塞进印着“为人民服务”的信封。 窗外的蝉鸣稀了,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汽笛。 许成军对着信封呵了口气,仿佛这样能让字迹干得快些。 这年代车马很慢、邮件很忙。 明天一早就去邮电所寄。 信走平邮,十来来也该到了。 他想象着爹戴着老花镜读信的模样,娘定要把那三颗枣分给晓梅两颗... ----------------- 蚌埠二中的考场里,钱明盯着英语试卷上的“produakesrefood.earehappy.” 心里直乐。 管它对不对,总算把“新办法多打粮”说清楚了。 交卷时,他瞥见前排女生的英语作文写得稀稀拉拉,还嘟囔着“真难”。 心里算是踏实,考试虽有波折,但大体顺利。 数学考到一道选择题时,钱明的笔尖顿了顿。 题目密密麻麻写了三行:“生产队要给麦田喷洒农药,现有浓度20%的药液30斤,需加清水稀释成浓度5%的药液。若每亩麦田需喷洒稀释后药液8斤,问这些药液可喷洒多少亩?” 他在草稿纸左下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喷雾器,旁边列着算式:“设需加清水x斤,20%30=5%(30+x),x=90。总药液120斤,120÷8=15亩。” 算完盯着“15亩”三个字,突然在旁边画了个小问号:“咱队的喷雾器总漏药,实际能喷12亩就不错了。” 当然,也别觉得简单,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三年。 数学考试就是这么个光景。 也是能羡煞了21世纪正在为高考数学挠头的孩子们。 别羡慕孩子,你要生在这个时代可能不用学习! 别开始笑! 你得种地~ ... 走出考场,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成军稿子怎么样了。 远处传来卖冰棍的吆喝,摸出五分钱买了根绿豆冰。 盘算着:要是真能去BJ,第一件事就去天安门广场,看看“能照见人影的石板路”。 冰棒纸被风吹得飘起来,往火车站的方向飞。 1979年的秋天,好像什么都在飞。 纸蝴蝶,考卷上的字,还有年轻人心里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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