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和高个子面如土色。
如果重晖一开始就猜“你们没有接到项目”，他们或许可以反驳。
但此刻这一层层的推理，一步一步的逼近，再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眼下，没有丝毫让他们再去反驳的底气了。
虽然重晖在白庆华【微表情分析研究】的课题组里面，但在脑子上作为正常人的他，自然是没有机器级别精密的微表情分析的。
不过，凭借着自己扎实的专业功底、丰富的实践经验、以及在北都各个项目中磨练出来的社会阅历。
重晖也能够在眼下的情况，轻易达到言语交锋的胜利。
【应该给小师弟做了个不错的示范吧。】
重晖板着脸，心里为自己的表现喝彩。
随后他保持着自己身体紧绷的姿态，让身上的外套都被肌肉鼓鼓地撑起。
侧转一步，让开身位——等会，小师弟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边去了？
算了，不重要。
“你们该走了。”重晖让出离开的空间，指着门冷冷道，“带上你们的报告，离开这里。这个项目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
……
矮个子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对面的两个人虽然年轻，但在“人情世故”上确实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但是……他还是没有完全放弃。
“小韩，我们走！”
矮个子招呼一声身后高个子的助手，直挺挺地就往门的方向撞，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重晖人高马大的样子。
也没有去找常明要回自己的报告。
这——就有点耍无赖了。
重晖皱起眉头，他心中大概理解。他知道对方这样的反应，只是对房间里面，此刻这一局暂且认输罢了。
等出去之后，可能还要凭借自己的关系从中斡旋。
然后在阴沟里面再出招，企图从这个项目里面分一杯羹。
但眼下的情况，重晖还真的拿对方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种有点本事但又不是很有本事的机构，面对重晖他们的时候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虽然重晖是大块头，但不能真的仗着身体素质和对方动手，非要对方把评估报告拿回来不可吧？
那就算是有理说不定都会变成无理——甚至这可能就是对方的圈套。
如果是在北都，背靠老师，那重晖完全不怕对方。
可偏偏，客场作战。
难道……就这么放对方走，然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等着这种阴沟里小人的再次进攻？
重晖眼睛眯了起来，心中诸多念头碰撞——
……
“你们刚刚，是说你们走了"张主任"的关系，对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南祝仁突然出声道。
矮个子和高个子猛然站定。
他们一开始就在关注南祝仁。
此刻，这个一直不出声的高危目标突然说了第一句话，他们还当真不能无视。
矮个子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南祝仁皮笑肉不笑道：“没错，你也认识张主任？”
他心中还有些庆幸——难道事情有转机？这个南祝仁还真的讲人情世故？
“哦，我不认识，别误会。”南祝仁却道，“我只是听你们刚刚这么和常主任说，想来你们对他是不会说谎的。”
“而你们刚刚说的话都是真假半掺，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说真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南祝仁伸出手指，在矮个子的脸上虚画了一个圈：“——现在，我知道了。”
矮个子眨了眨眼。
然后，猛地一下收紧了自己全身的肌肉。
虽然南祝仁比重晖的个子更小，表情更淡然，但矮个子此刻徒然生出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哦，你们现在的表情我倒是很熟悉，是那种认识我、然后觉得我会对你们做什么不妙的事情的表情。”
南祝仁轻笑一声，想起自己初次见到黄鑫和刘攀的场景。
说起来，也不知道黄鑫现在在娉婷姐手下过得怎么样了。
“看样子你们都是认识我，也是知道我的本事的人，应该是之前在督导大会上见过我对吧——”
“——对。很好，那看样子我不用做多自我介绍，能直接开始了。”
重晖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脸见了鬼的矮个子，再看看南祝仁。
有些不明所以。
而南祝仁没有解释，只是一昧逼问对手：“你们打算之后出去，再借着张主任的关系给我们使绊子，看看能不能抢走项目对吧——对。”
他感叹一声，语气平淡：“真是恶劣的小人呢。”
矮个子涨红了脸，正想说什么。
“但是，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么？”南祝仁惯例地在激怒对方之后又堵住了对方的话。
“在刚刚学生家长说"你们和学校一伙"的时候——你的反应很有意思。”
“【瞳孔放大】、【喉咙吞咽】、【呼吸急促】，然后【应激】式地【提高音量】。虽然你们的本事不多，但多少有一点，理论上应该是不会因为家长的指责而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与此同时，你背后的那个高个子更是有很多肢体上的【萎缩】反应。这都说明了一个事实——你们被说中了心事。”
“所以，你们真的和学校是一伙——不，张主任和学校是一伙的，对吗？”
南祝仁看了看，点头：“很好——我说对了。”
如果说矮个子刚刚因为南祝仁的冒犯涨红了脸。
那此刻，他脸上的血色已经尽数褪去。
“你，你……你没有证据。”矮个子强自道。
“是，没有，但是我们根本不需要证据。你们对于失去这个项目、得罪我们不在意。但如果我们和张主任说，你们把他和学校的关系泄露给了我们，那时候又会怎么样呢？”
“他也不需要证据证明是你们说的，而他也根本不需要证据。”
南祝仁的语气平淡：“你们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人脉，反而从此上了张主任、乃至于官方的黑名单。这样的话，反而不好吧？”
他缓步上前，两只手轻轻地搭在矮个子的肩膀上。
矮个子对南祝仁的这个动作应激式地猛一缩。但南祝仁罔若未察，依旧强硬地发力，把手按在对方身上，然后硬生生地把对方前进的方向从“门”掰成了“常明的所在地”。
“现在，进去，去把那个【厌食症】的评估报告拿回来，撕掉，然后远离这个项目，我们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然的话……”南祝仁把头凑到对方耳边，“你尽可以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
一旁。
重晖看了看南祝仁，看了看矮个子，看看高个子，再看看常明的方向。
然后再看回南祝仁。
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