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过幻象,都是精神的幻化。”
王三丰的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心中一片澄澈:“在精神幻境中,心之所向,便是虚实之界。”
“密宗修行,专攻心神,以自身精神为笔墨,于识海深处描绘出一片独属于己的心灵世界。自身精神长驻其中,无论是对敌,还是延寿,都有极为不可思议的功效。”
“这与王阳明先生的心学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王阳明先生虽同样专研心灵,其心光璀璨,惊艳万古,但他太过于纯粹,专注在“质”的极致升华。”
“而密宗,虽在“质”的凝练上难以企及心圣之高,却在“用”的法门上,开拓到了一个森罗万象的境界。”
“更不必说,那传说中密宗六大成就秘法,早已将心灵之道的运用,推演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极限。”
看透了这方宝塔的本质,王三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但,他眼神中的凝重未曾有半分消减。
他曾深度开发过武道意志,深知这种层面的争斗何等凶险。
精神对决,远比肉身搏杀来得更加诡秘,更加致命。
一步踏错,就是精神破碎,灰飞烟灭的下场。
无边无际的吞噬之力如潮水般覆盖,王三丰的身影却在原地微微一晃,阴阳颠倒,乾坤挪移,已然稳稳站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吸得绵长而深远,仿佛将这片精神佛国的天与地,都尽数抽空,吞入胸腹之间。
紧接着,王三丰双臂在胸前缓缓抱圆,一只饱满莹润,宛若中秋明月般皎洁的手掌,缓缓弯曲。
动作看似极慢,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威严。
他的五指一一收拢、闭合,好似正在关闭一道连接着天地宇宙的无形巨门,要将世间万物,乃至无垠虚空,都彻底封印在这扇门之后!
如封!
似闭!
随着王三丰这一“封”,这一“闭”,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他紧紧攥入了拳心之中。
刹那间,他所有的生命气息,所有的存在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明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矗立在眼前,可在接引使的精神气机感应之中,那里却是一片空空荡荡,好似那里只是虚无,是一个毫无意识、毫无生机的“死人”。
原先还能感受到的些许威胁,此刻竟荡然无存,似乎什么威胁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
接引使心神震荡,终于感觉到了不妙。
然而,就是这个被他在心灵层面判定为“死人”的王三丰,却毫无征兆地一步踏出,脚下无声,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经突破了空间的阻隔,骤然出现在八宝浮屠的塔口之前。
那只紧握的拳头,平平无奇地向前递出。
“轰!”
但未等他转过念头,一道响彻寰宇天地的巨响,已然在这片封禁的虚空之中。
彻底炸开!
轰!
天惊地动!
刹那而已,封禁此处虚空的十重光环浮屠塔样神光,已然轰然为之破碎!
“啊~~!”
八宝浮屠乃是接引使的精神所化,宝塔一碎,宛如他的灵魂被活生生撕裂。
接引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形再也无法维持,重重栽落在地,溃散成一团明灭不定的精神光影。
“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纵然你精神修为高绝,却终究未能抵达“大界常驻”的境界,不过是寄托在他人梦境中的孤魂野鬼,一个自以为极乐的精神囚徒罢了!”
王三丰的声音响起,似是鄙夷,又带着一丝看透本质的叹息。
这方精神世界惟妙惟肖,其立意之高,构架之宏伟,连王三丰也感到颇为惊讶。
然而,王三丰早已窥破,无论是最先的守护使,还是眼前的接引使,看似神通广大,实则不过是无根的浮萍。
他们都是依托在那所谓的“上师”所构建的精神世界中,苟延残喘,享受着虚假的极乐。
凡血肉生灵,一旦失却了肉身这具宝筏,终究是镜花水月,难以自持。
就如此刻,王三丰可以轻易重创他,他却难以反过来对拥有强横肉身的王三丰,造成真正的伤害。
“嗡~”
但就在王三丰心念转动之际,他面前那一团濒临消散的精神光影,似乎通过某种神秘的渠道,勾连到了一个无比遥远而伟大的存在。
光影猛然一震,骤然扩散成一片笼罩四野的精神云雾。
在若隐若现的云雾深处,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从沉睡中被惊醒。
“嗯?!”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王三丰耸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脸色一沉,脚下一个前踏,就要再次重重踩下,将这隐患彻底碾碎。
“不要!”
一旁的守护使见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失声尖叫,连连喝止。
“大——胆——!!!”
与此同时,那片已经扩散开来的精神云雾也剧烈一震,一声完全不同于接引使,恢弘、浩大、威严到极致的洪亮声音,从云雾最深处暴怒传出。
其音似钟,其韵似磬。
仿佛自九天仙界垂落,清澈空灵,却又带着无与伦比威严,瞬间覆盖而下。
初时细微,随即浩浩荡荡,宛如天河倒悬,银河倾泻,其音波蔓延之广,竟不知覆盖了多少里方圆。
一股沛然莫御,浩瀚无匹精神波动,随着音波弥漫开来,与整片佛国完美契合,共鸣!倏忽之间,已然垂流四野八荒,无所不达,无所不至!
王三丰只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势,凝如实质般,当头狠狠压下。
他那刚刚抬起,准备踏下的一脚,竟然就这么凝固在半空,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在那散开的精神云雾中,王三丰已然看到,隐隐有一方极高极大的山岳。
那缭绕云雾之间的山岳之顶,有一方占地极大的恢弘庙宇。
他甚至还在庙宇正殿中,看到了高高端坐于莲花佛座上的徐钟佑。
那孩童高座佛座,明明只是一个稚嫩的幼童,王三丰却能感觉到那小小身躯上,正散发着一股厚重如大地,雄浑如山岳一般的强横气息。
好似那座下高山,恢弘庙宇,都不如他一个人来的高大雄伟。
“完了……祂……祂快要醒了!”
守护使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抖如筛糠,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王三丰的背影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快跑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