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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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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西行宏愿,佛道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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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屋里已是帘拢一动,带起几缕若有似无的药草青气。 姜锦一身寻常布裙,才掀开帘子,便被自家兄长堵了个正着。 姜钦不容她开口,一转身抄起墙角那只半旧的樟木药箱,顺手便扯住她腕子,拖着就往外走,嘴里只催: “快些,人还在庄子里候着呢。” 廊下的姜义看在眼里,却也不拦,只是那双见过半辈子风霜的老眼里,泛出几分明亮的兴味。 和尚么……又是和尚。 他心头暗暗咂摸,恍惚间,仿佛又见了三十年前的光景。 那时自家闺女姜曦,不也同眼前这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一般大? 一晃半生,俱都过去了。 姜义心里头感慨,脸上却挂起笑来。 弯腰抱起正蹲在地上追着蚂蚁跑的姜涵,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走罢,涵儿,咱们也去凑个热闹。今儿个,就饶你不练功了。” 说话间脚底似有清风,跟着那对急急忙忙的兄妹,慢悠悠往刘家庄子踱去。 上回那和尚来时,姜家与刘家尚隔着层山水,不曾这般熟络。 远远在山脚下见过一面,也就罢了。 如今亲事已定,两家往来,倒像走自家院子般随意,再无多少拘束。 进了刘家庄子的门,堂屋里早聚了些人。 刘庄主正与儿子低声说着话,见姜义抱着娃儿进来,忙笑着起身: “亲家来了,请坐,请坐。” 姜义颔首,目光却先落向了靠窗的那张竹榻。 榻上躺着个年轻僧人,不过二十许。 眉目清秀,只是脸色惨白,一双眼圆睁着,直愣愣盯着屋顶的横梁,好似三魂七魄被抽走了大半。 一件半旧灰布僧袍,带些尘土,原本却看得出是收拾得整齐的。 姜锦不待招呼,已放下药箱,取一方素帕覆在他腕上,两根纤指轻轻探了上去。 凝神片刻,原本微蹙的眉梢略一松。 随即收手,声线清淡: “无妨,只是受了惊,心悸成疾罢了。我开几服安神汤药,睡两日便好。” 话落,屋里众人悬着的心思,俱都往下落了些。 姜义这才将怀里的小涵放下,由着她好奇巴巴地去瞧那哑着不动的和尚。 他自己却踱到女儿身旁,眼风一扫榻上之人,低声问: “这是从哪儿捡来的?” 姜曦正替他斟茶,闻言将盏递过去,轻笑着回话: “巡山时遇见的。” 她略一顿,又添了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几只不开眼的小妖正要锁拿,瞧着可怜,便顺手捞了回来。” 姜锦那碗安神汤,淡得如清水,药性却走得极快。 一服下去,不过半盏茶工夫,那僧人直勾勾的眼神便渐渐转活,透出几分神采。 只是身子骨仍虚,手脚微抖,想是那股子惊魂未定。 刘夫人心细,早叫下人备了斋食。 片刻后,一碗热粥,两碟青盐小菜,便端上堂来。 两个家仆一左一右,小心扶他起身,一勺勺地喂进嘴里。 几口下肚,暖意顺着喉咙淌进脏腑,那僧人脸上总算浮起些血色。 试着挪动手脚,虽还笨滞,却也能勉强立定。 随即,他朝屋中众人合十一礼,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楚: “多谢诸位施主援手,贫僧……感激不尽。” 姜义见他缓过气,方才起身,似漫不经心般问了句: “高僧客气。不知自何方来,又欲往何处去?” 那僧人定了定神,道:“贫僧自东土洛阳而来,欲往西天拜佛求经。” 此言一出,姜义神色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下意识与刘庄主对视一眼,彼此眸中,俱有一丝难言的意味。 只是面上皆淡淡,姜义目光转回僧人那张尚带稚气的面孔,语气温缓,仿佛随口闲聊: “东土庙宇不在少数,经卷浩繁,何必舍近求远,偏去那西天万里之外讨一部经回来?” 说到此处,那僧人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亮了几分,仿佛心头燃起一盏灯火。 他微微挺直腰杆,声音里透出与年纪不符的沉重: “施主有所不知。世人沉沦苦海,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桩桩件件,皆是煎熬。” “贫僧自幼在寺中,早已发愿,欲寻得大法,超度苦难。只是……” 他语锋一转,眉宇间闪过一丝苦涩: “寺中经文虽多,却多是残篇断简。译文抵牾,自相矛盾,读来令人头昏眼花,莫说渡人,便是自渡,也难寻一条明路。” “哦?” 姜义眉梢一挑,嘴角泛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文人式的考究: “那你又如何断定,那西天经卷,就真是济世良方,不是另一本让人头疼的糊涂账?” 这话问得刁钻,那僧人却无半点迟疑。 他迎上姜义探究的目光,神情澄澈,语气如山石般坚定: “贫僧自幼懂事起,寺中长辈、座上高僧,皆如是说。” 那双眸子清亮如洗,没有一丝犹疑,唯有近乎执拗的笃定。 仿佛这句话本身,便是他一路西行的全部道理,再无旁证。 见他心头那份执念,根已扎在泥土里,非几句言语所能撼动。 姜义心下有数,便也不再追问,只捋须一笑,道: “法师为苍生立此宏愿,实是大德。” 僧人听了,神色反而愈加惭愧,连忙合十躬身: “施主谬赞。诸位援手之恩,才是大恩大德。贫僧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心中实是难安。” 正说着,刘子安忽似想起什么,插话道: “爹,再过几日,便是阿爷的忌辰了。” 这话头转得突兀,却恰到好处。 僧人眼神一亮,立刻接口: “若施主不嫌贫僧经卷残缺,愿诵经超度,聊尽寸心。” 刘庄主闻言,面上带笑,摆手道:“法师有心,那便劳烦了。” 说话间,姜锦又端了碗温水进来,顺手替僧人把了把脉,点头道: “脉象平稳许多,再歇几日便好。” 僧人忙又合十,口中连声道谢。 姜锦本要谦和几句,却被姜义轻轻拽住袖子。 姜义面上笑意不改,转头望向僧人,忽然话锋一转: “不知法师,可曾听过"灵素道长"的名号?” 此言一出,僧人神色一肃,满面尊崇,躬身道: “岂能不知!灵素真人以身饲道,化解瘟疫,救黎民于水火,贫僧久怀钦佩。” 姜义含笑点头,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姜锦,语气平平,却分量极重: “这位,便是灵素道长之女。她这一身医术,亦是随其母所学,立的也是救死扶伤的志向。” 僧人一怔,旋即那份尊崇化作近乎敬畏,目光再落在姜锦身上,已不同先前,连声作揖,只道“失敬”。 待礼数完毕,姜义这才慢悠悠开口,把话头引去正题: “村中建有一座生祠,供奉灵素道长。祠旁所居,多是当年疫中流离的苦命人。虽在此安顿,却多已失了亲眷。” 他目光转向僧人,神色带几分恳切: “老夫想着,待此间法事毕,可否请法师移步灵素祠,再开一场法会?一来超度亡魂,二来也好安慰生者。” 僧人听罢,心头一凛,只觉此村上下,处处透着一股良善。 当即再度合十,郑重道: “施主心怀慈悲,此间真乃善地。此事,贫僧自当竭力。” 那僧人便留在刘家庄子。 日子清净,除了调养身子,便是与姜义、刘庄主,就着一壶粗茶,闲谈经卷古事。 几日后,精神气力复原,那场法事也备下了。 不铺张,却郑重。 刘氏祠堂未请外客,香案上只几碟素果,几炷清香。 僧人换了干净僧袍,立于香案之前。 刘庄主上过香,他便低声诵经。 梵音不高,却字字清亮,在小小祠堂里回荡。 刘庄主神色肃然,一双老眼盯着先人牌位,不知忆起多少往事。 姜义负手在旁,静静望着那一缕青烟。 这一场法事,做得简而全。 刘家的心事放下了,接下来便轮到了村中。 灵素祠那场法会,动静大了许多。 村人听闻,扶老携幼,自发而来。 人影绰绰,却无喧哗。 其中多是当年流离之辈,至今日子虽安稳下来,却心头难免有个念想。 今日得闻高僧超度,脸上肃穆,眼里却添了几分期冀。 僧人立于祠前,身后是灵素道长的慈悲塑像。 望着满庭人影,他神色愈显庄严。 日头正中,法铃轻摇,梵唱声便如钟磬般,响彻山谷。 村人或跪或立,屏息静听。 香烟与梵音,飘过屋舍,飘上远山,似抚生者,亦慰亡魂。 灵素祠前人声鼎沸,姜家祠堂里却是清寂如水。 姜义并未去凑那份热闹,只在堂中焚了一炉清香,展开一卷半旧的《道德经》,与小儿相对而坐。 外头梵音隔田渡野传来,入耳时已化作断续的回响,似山寺晨钟,远远悠悠。 姜亮凝神听着,脸上虽笼着一层稳重之色,眉眼间却隐有些疑惑。 他心中转着念头,总觉有些不伦不类。 自家一门,从修行到敕封,走的明明是正经道门的路数; 那灵素祠,也算一处清净道场。 如今却请个和尚来做法事,这算怎么说法? 况且,那小和尚年纪轻轻,模样清秀,却哪里像得道高僧? 莫说刘家远在兜率的老祖,便是比起自个这尊新敕的城隍神祇,都还差着一大截。 凭他那点微末道行,又能超度得了哪个? 然而,这些念头也只在心头一闪而过。 这些年随父听经研典,那份军伍的躁气,总算是磨平了几分。 心中虽有疑,却只默默听着,面上不显。 姜义口中娓娓诵经,眼角余光却未离过自家小儿。 那一瞬的困惑,自然瞒不过他这双老眼。 他心底暗暗点头,虽还欠些火候,终比当年多了几分沉凝。 况且既已身入神道,超脱轮回,不愁没光阴去水磨。 只要守得住这份谨慎求学的心,待神意圆通,不过迟早的事。 经卷念罢,姜义缓缓阖上,堂中一时只余香火噼啪的细声。 他抬眼看向姜亮,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亮儿,你既已身入神道,往后在外,须记得一桩。” 姜亮闻言,神色立整,拱手凝听。 “佛道之争,自古有之。但你既身在其中,却不可妄谈,更不可在人前轻作褒贬。” 姜义心中自有盘算。 他读书多,见得也远,知这天地的水,远比凡俗想的深。 佛道二家,表面泾渭分明,其实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的神仙认佛为父; 有的神仙,其生母本就是佛门菩萨。 此中纠葛,岂是区区“佛”“道”二字能分得清的? 只是,这些天庭里的秘辛,讳莫如深。 便是后山那位,如今怕也未必窥得全貌。 他自不好多言,只能点到为止,早早敲打几句。 至于那小和尚的根底,更是另一桩深远因果,非他这等阴神所能妄揣。 好在姜亮虽有疑,却是个听话的娃儿,知阿爹言必有深意。 当即敛色躬身,郑重应道: “是,阿爹,儿子记下了。” 法会的热闹,总归有散的时候。 又过几日,那僧人伤势已尽复原,遂向两家辞别。 刘庄主照例留了几句,说这前路山高水长,妖物横行,不如再多住些时日。 那僧人却只是含笑摇头,言道:“世人苦难,不等人间春暖。” 他西行之心,坚如金石,已非外物所能动摇。 此心既决,众人便也不再强留。 姜刘两家替他备下了足用的干粮清水,打点得妥妥当当。 临行时,那僧人立于后山石径的入口,朝着众人深深合十一礼,而后转身,毅然踏入了那片茫茫林海。 那袭灰袍,便如一滴淡墨,很快融进了山林深处,再不见踪影。 众人并未立刻散去,反倒是在山道外,寻了块平整的青石,摆上了茶具。 一如三十年前的光景,两家人围坐一处,就着山风,饮茶闲聊。 日头自东山挪到西山,茶水添了三四道,话也说得零零落落。 直到天色尽墨,山风也带了凉意,那条幽深的石径上,始终再无半分动静。 众人心中便都有了数。 刘庄主将杯中残茶饮尽,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也罢,回吧。” 他才刚转过身,话音未落,那幽深的石径上,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沙沙的,像是脚步,却又轻得有些不真切。 刘庄主的脚步当即顿住,众人皆是一怔,齐齐将目光投向那片黑暗。 片刻后,一个小小的人影,自那山道中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众人凝神望去。 待那身影走近了,在月色下显出轮廓,才看清,竟是个七八岁光景的童子,扎着总角,正是姜家长孙姜钧。 不等长辈们开口,扎着冲天辫的姜涵已蹦跳着迎上去,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叫道: “小叔叔,你在山上,可曾见着一个光头和尚呀?” 姜钧原本步子还稳,眼神清亮,听了这话,却抬眼望了望站在外头的一众长辈。 那小脸上,忽而浮起一层迷茫。 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搜寻什么记忆,半晌才摇头: “和尚?……不晓得啊。我一进那山里,脑子就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瞧见清楚。” 话一落下,四下静得只余夜风。 刘庄主与姜义对视一眼,各自抚须,唇角俱是带笑。 那笑意里,不见讶异,倒像早就心中有数,彼此一眼,已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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