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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悍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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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1章 粮甲入堡流民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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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聚集的“泥窝子”正被绝望笼罩着! 寒风卷着沙砾刮得更烈,专往人骨头缝里钻,刺得人浑身发疼。 朽木搭的棚子在风里晃个不停,苇草编的墙壁早被雨雪泡透,冻得跟铁板似的硬邦邦。 一个裹着破麻袋的孩子缩在墙角,紫黑的小脚露在外头,不停哈气暖手,身子抖得厉害。 饿成皮包骨的流民缩在棚里,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多是被鞑子越境烧了家园的边民,逃难至此。 城寨附近已经没有军田分配,安置无门。 这些难民靠挑夫零工艰难活着。入冬了,南运河即将封冻,装卸船少了,流民更难了。 突然,三口巨大的铁锅被木桩架起,柴火噼啪作响,粟米下锅后的“咕嘟”声穿透死寂。 “军堡秦大人开恩,招募壮士喽!” 李山敲的铜锣声跟炸雷似的,劈开了这片死寂。 他身边的三个军卒举着火把,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招壮士”的木牌,也照见一张张灰败的脸。 “管三餐饱饭,月钱一贯!” 李山的嗓子喊得发哑,却依旧中气十足:“会打铁、烧砖、算账的——秦管队都要。” “敢杀鞑子者,安家钱十贯,分田地、发棉衣。建堡开荒,男女皆可,开春了,分田优先!” 吆喝声一遍又一遍,随着浓郁的粥香吹入窝棚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个断了半截手指的汉子。从苇棚里爬出来时,膝盖在冻土上磕出“咚”的响声。 他枯瘦的手攥着块生锈铁砧碎片:“我是并州匠器坊的铁匠,能打刀,会修甲!” 他张开嘴,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床,声音嘶哑却决绝:“只要有饭吃,我能打造军器。” “我会烧砖瓦!”一个瘸腿的老头拄着木棍挪过来,破棉袄下露出嶙峋的肋骨:“青州官窑的老把式,烧的砖能挡箭!” “我…我会看病。”一个穿着破烂儒衫的年轻人抱着药箱挤上前,冻裂的嘴唇渗着血珠:“我祖上是太医院的医官,我会治刀伤箭伤。” “大人,我是木匠……” “算我一个,我愿意从军杀鞑子!” …… 呼喊声此起彼伏,人群跟化冻的河似的涌起来。 麻木的眼里冒出微光,干瘪的嘴唇动着,吐出积压已久的渴望。 他们从各个角落涌出来。 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抱着孩子,也有的背着奄奄一息的亲人,朝着铁锅的方向挪动脚步。 秦猛站在土坡上看着这潮水般的人群。他们的衣衫比最破的麻袋还要褴褛,头发纠结如枯草,脸上积着的污垢发黑,能刮下一层泥。 但当他们抬起头时,秦猛看到了藏在污垢下的倔强,看到了被苦难、寒冷淬炼出的坚韧。 ——是活下去的盼头支撑他们撑到今天。 “都排好队!”秦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男丁去左边登记,会手艺的优先;妇孺去右边领热粥,孩子先喝。”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个护着妹妹的书生身上。那书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在寒风中却依旧努力挺直腰板。 妹妹的小脸冻得通红,缩在哥哥怀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铁锅,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珠。 “你会什么?”秦猛走过去问。 书生吓了一跳,连忙将妹妹护得更紧:“我、我会算账,会写字,还会教孩子念书。”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文人的倔强和勇气:“求大人收留我们,我妹妹快饿死了......” 秦猛突然想起自家妹子小芸,也是这样维护自己的。从怀里掏出剩下的肉饼递过去。 那是陈月娘早上塞给他的,还残留着余温。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却不敢伸手,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拿着吧。”秦猛的声音软了些:“去登记,就说我推荐的管队幕僚,以后教军汉们识字。” “管队幕僚?”书生愣了愣,突然“扑通”跪下,拉着妹妹一起磕头:“谢大人,谢秦大人收留。” “我诸葛风誓不忘大人活命之恩。” 书生额头磕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呃…诸葛?”秦猛眼皮一跳,他忽地想到蜀汉丞相诸葛亮,那可是华夏三国乱世中的牛人。 诸葛,是聪明的代名词! 希望这个异界诸葛,也有几把刷子。 秦猛上前将兄妹俩搀扶。好人做到底,亲自带着他俩去登记,又唤军汉送来满满两碗浓粥。 泥窝子外面,队伍已经排得望不到头。 粮车的轱辘声、壮汉的吆喝声、工匠的自夸声、孩子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却奇异地透着一股生机。 秦大壮拿着名册挨个登记,粗糙的手指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记号,哈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吃了两大碗粥的诸葛风目睹此景,自告奋勇地帮忙。 秦大壮得以脱身,凑到秦猛身边,声音里带着担忧:“猛子,孩子不算,都快两百人了。” “人多了,军堡住不下呀!” 秦猛望着渐起的炊烟,眼神坚定,笃定地说道:“再收纳百八十人,房子不够,就盖新的,这种绝境中活下来的人,最适合融入军堡。” “好吧!”秦大壮咬出了牙花子。 李山、张富贵带队维持治安,并初步筛选确认匠人的手艺,讲解小南河堡的地理位置。 ——时刻面临着鞑子袭扰,不想去的绝不强留。 …… 午后的驿道上,一支奇特的队伍正缓缓前行。最前是秦猛亲率的堡兵,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中间是满载粮食和物资的大车,共计30辆大车,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最后是扶老携幼的流民,脚步踉跄却坚定,像一条在黑暗中蠕动的长蛇,朝着希望的方向延伸。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城寨的方向。 那里曾是他们的绝望之地,如今却被远远抛在身后。 她的丈夫在半个月前冻死在城墙根下,临死前,手里还攥着一块希望能换半个窝头的破布。 “娘,我们去哪?”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脑袋在母亲怀里蹭了蹭。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去新家,去能吃饱饭、能活下去的地方。” “猛子,这数百张嘴,每人一天最少两斤粮。”秦大壮看着流民队伍,眉头拧成了疙瘩。 “堡里存粮加新领的军粮,满打满算,顶多撑一个月。” 秦猛闻言侧过脸,露出笃定的笑:“不用担心,粮食不会缺。回堡之后,你和王老保长只管安顿好这些人,稳住人心,其他的交给我。” “后面车队不是运了上千石粮食么?”他目光投向远方隐现的南河堡轮廓,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从刘家搜刮的黄金八百多两,白银过万两,金银器皿堆积,以及三万多两银票是他底气所在! “哦,你买粮的钱哪来的?”秦大壮后知后觉。 “魏将军私下给的,说是我父亲生前寄存之物。”秦猛脸颊抽搐几下,随便找理由敷衍。 “是这样?”秦大壮发愣,挠了挠头。 …… 秦大壮早就派人快马回到居民堡,清扫粮仓。 黄昏时分,队伍出现在铺堡视野中时,箭楼号角响起。 堡民们纷纷涌至堡门口,整个边堡炸开了锅! “哎哟,那不是猛子哥吗?” “他身后,怎地跟着这么多大车?” “听说了吗?二愣子成管队官了,杀鞑子升的官!” 昔日被孩子追着喊“二愣子”的憨娃,如今成了手握实权的军官。 堡民们扒着寨墙,敬畏、疑惑、狂喜在脸上交织。 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大笑,甚至有人对着队伍磕头:“秦家的天罡虎气重现,要护着咱们了。” 在堡民议论声中,秦猛勒住马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张富贵的婆娘带着仨孩子在等。 隔壁王婶、杂货铺刘婆子踮着脚张望。 陈月娘和秦小芸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当看到秦猛时,陈月娘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 秦小芸则兴奋地挥起手,喊着:“哥,哥,我们在这!” “乡亲们。”秦大壮拍马上前,扯开嗓子大声吆喝:“蒙魏将军重视,小南河堡重新设立管队官。猛子,不,秦管队上任,大伙欢迎呐!” “嗷……”堡民们沸腾了,欢欣鼓舞。 秦猛挥手,与乡亲们示意,下令打开粮仓。青壮汉子蜂拥而出,扛着麻袋把粮食送入堡仓。 村堡管理户籍的老保长王槐看着粮车进仓,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山羊胡须一翘一翘的。 “好,好啊!咱小南河堡户数总算有了盼头。快,把空着的铺屋腾出来,先给匠人及妇孺住!” 老保长的激动是发自肺腑的。 小南河堡是南河城寨最早的军堡,称为本堡。以前也曾风光过,人口过千,设堡主及衙署。 自从两年前,大队鞑子骤然来袭。 小南河堡两百户人家十不存二三,至今还未恢复。 人数少,军堡防御力量薄弱,容易在劫掠中被摧毁。流民涌入,人口得到补充,何等重要? “兵丁去营房,劳力打地铺凑合,多余棉被拿来暂用,妇人生火熬粥,都别愣着,快去啊!” 王保长看向堡民们,几乎是吼出来的。 流民们看着眼前的景象,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他们能感受南河堡民的善意,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饭香,能体会到那种久违的、名为“家”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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