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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管这叫没落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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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终究是根基不稳,错漏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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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堂屋里每一个人的耳中。 “堂哥在县学里,陈夫子可曾教过,何为“孝”?” 陆明文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傲然道:“孝者,善事父母也。此乃蒙学便教的道理,何须夫子多言?” “说得好。” 陆明渊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那敢问堂哥,若父母将亡,需以己身为药引方能救治,此时,是“孝”大,还是“生”大?” 陆明文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问题太过刁钻,也太过极端。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论回答哪个,似乎都有悖圣人教诲。 不等他想出说辞,陆明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仿佛在讲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生”,是人之本能,如草木向阳,如飞鸟归林。但人之所以为人,而非草木禽兽,便在于除却本能之外,心中尚存有比“生”更重之物。” “于我而言,父亲为我父,母亲为我母,他们予我性命,予我衣食。若有朝一日,需我舍生以全孝道,那“孝”,便比“生”更重。” “于将士而言,家国在后,百姓在后。若有朝一日,需他舍生以卫家国,那“忠”,便比“生”更重。” “于读书人而言,心中道理,人间公义,千古传承。若有朝一日,需我辈舍生以存大道,那“义”,便比“生”更重。”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满脸震惊的众人,最后落回到陆明文那张已经有些发白的脸上。 “故而,“义”,并非虚无缥缈之物。它是孝,是忠,是读书人安身立命的道理,是这天地间应该长存的公道。” “当这公道与一己之私欲性命相冲突时,舍生,方能取义。这,便是我对夫子之问的解惑。” “堂哥,以为然否?” 一席话说完,整个堂屋落针可闻。 三婶赵氏和三叔陆从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老太太陈氏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精光。 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孙子。 他们陆家,真的要出两个读书种子? 不……陆明渊,似乎比陆明文,更像一块读书的料! 王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用手背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的儿子,她的渊儿,没有骗她! 他不仅背下了书,他还懂! 他以后也是读书人了,她以后回娘家,也能挺直脊梁了! 陆明文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至极。 他本想用经义难题来羞辱对方,却不料反被对方上了一课。 这番道理,说得深入浅出,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心中豁然开朗,竟是半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强烈的嫉妒与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说得好听!” 他冷哼一声,强行挽尊。 “经义不过是些空谈,背诵才是根基!你既说看完了《孟子》,我便考你几段偏的!” “《滕文公下》,“公孙丑问曰”一篇,你且背来!” 这是《孟子》中极为生僻的一章,寻常学子都未必能通篇背诵。 然而,陆明渊只是略一思索,便朗声背诵起来。 “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段干木……” 他的声音清朗,吐字清晰,节奏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磕绊。 洋洋洒洒数百言,竟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陆明文的脸色愈发难看,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信邪,又接连考了《离娄上》、《尽心下》中的几段冷僻文章。 无一例外,陆明渊对答如流,甚至连语气助词都分毫不差。 堂屋内的气氛,从最初的压抑讥讽,变成了此刻的死寂与震撼。 陆从智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赵氏那张刻薄的脸上,也只剩下了呆滞。 陆明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在背诵上,他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他不能认! 他要是认了,以后在家里还如何抬得起头? “背得倒是熟练。” 他强撑着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你当真理解其中含义?” “我再问你,《尽心上》有云:“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何为存心?何为养性?又如何事天?” 这已是《孟子》中最为精深玄妙的义理之一,连县学的陈夫子,也只是让他们记下,并未深入讲解。 他就不信,陆明渊这都能懂! 陆明渊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陆明文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存心”者,存良心,存本心也。” ““养性”者,养善性,养天性也。” “人有善性,如水就下,此乃天命。不使其被外物蒙蔽,便是“存”与“养”的功夫。” “至于“事天”,顺应本心善性,尽自己的人事,便是顺应天命,这便是“事天”。” 一番话,简明扼要,直指核心。 陆明渊说完,微微一笑。 “堂哥,我背的、解的,可都对?” 陆明文彻底懵了。 对吗? 他不知道! 夫子没讲过这么深,他自己更是看得云里雾里,哪里分得清对错? 可此时此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能说不对吗? 他能说自己不知道吗? 那张读书人的脸面,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话。 他只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嗯……对,就是如此。” 话音刚落,陆明渊却忽然“呀”了一声,带着几分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瞧我这记性!刚刚背《滕文公下》时,竟漏了一句!”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念道。 “……段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 “我刚刚背到“不为臣不见”,直接跳到了“段干木”。 中间这句“古者不为臣不见”,竟是说重了。” 他一脸歉意地看着陆明文,真诚地说道:“看来只看一天,终究是根基不稳,错漏百出。” “明文哥苦读十年,学问扎实,想必是一时太过劳累,竟也没注意到小弟的错处。是小弟的不是。” “噗——” 陆明文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什么叫“你也竟没注意到”? 这分明是在说他学艺不精,名不副实! 他感觉全家人的目光都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背上,让他无地自容。 “我……我文章还没温习完,先回房了!” 他再也待不下去,几乎是逃也似的,狼狈地冲出了堂屋。 “明文!明文!” 赵氏尖叫一声,也顾不上吃饭了。 她猛地站起身,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瞪着陆明渊,尖酸刻薄地骂道:“你个小畜生!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故意让你堂哥下不来台,好显得你自个儿能耐是吧?我们陆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心思歹毒的孽障!” 陆明渊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回道:“三婶说笑了。这么多文章,圣人也有错漏,我才看了一天,漏了一句半句,再正常不过。明文哥寒窗苦读近十年,尚有疏忽之时,我一个蒙童,记错了岂非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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