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卓定兴摇头的那一刻,方许就知道这个所谓的使者确实是个劲敌。
能促使一个国家背叛盟友,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这个背叛了盟友的国家,从皇帝到太子到三朝元老都成了那个使者的走狗,可身为走狗,不知道主人是谁。
这样的使者,有多可怕?
但卓定兴的话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最起码让方许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这个人绝对不是异族那边。
哪怕从卓定兴的话里分析,这个人极可能是异族那边的大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可能只有脸还没完全进化成人形。
但方许分析,这个人遮住脸反而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因为如果是异族为了彰显武力,没必要遮遮掩掩。
屠容鸢和卓定兴还都说到了,屠容鸢拜了那个使者为师。
那个挡住方许一刀的功法,就是屠容鸢和使者所学。
司座曾经说过,异族用的都不是什么修行功法,哪怕是大妖,用的也是天赋技能。
所以方许由此断定那个使者不是异族。
第二,异族的实力没有那么强大。
卓定兴说,要瓜分中原的可能包括大殊的所有盟友。
当然,这也可能是卓定兴的阴谋,这也是敌人的计划之一。
如此一来大殊就会对所有盟国保持戒备,兵力就会分散到各处难以集中精力对抗异族。
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异族的第一步战略目标就是攻陷中原。
异族没有那个实力各个击破,只能先分化人类国家同盟。
把最强的那个打掉之后,再分出力量将中洲其他小国一一歼灭。
但不管怎么说,异族只要用计分化就说明它们没有预想中的强大。
因为他们最起码还忌惮着一位七品武夫拓拔无同。
以这两点为基础继续散发推测,能想到的事情就更多了。
其中最值得方许在乎的一个疑点是......狗先帝到底在做什么?
他一边力排众议调集精锐去安南抵抗异族,坚持御敌于国门之外。
一边又在算计厌胜王,毁掉了大殊抵抗异族的根基。
这家伙实在是太矛盾了。
方许揉着脑门想,狗先帝什么性格?怎么如此分裂?
屠容鸢说,你不要认为一切都是你们大殊的人在掌控。
这句话的意思是,殊人是被算计的那个,包括自认为可以力挽狂澜的狗先帝。
总结起来,异族的目标确实是大殊。
方许推测,极可能和轮狱司下镇压的那颗人头有关。
因为异族就是从十方战场之中的某一处古战场出来的,那颗人头也是古战场之一。
但大殊纵然千疮百孔,奸臣当道权贵横行,可底子还在,想打赢没那么容易。
大殊还有盟国,虽都不如大殊,但这些盟国的力量加起来,也相当于一个大殊。
所以异族要拆分同盟,先干掉大殊之后,那加起来才有一个大殊之力的小国就不足为虑。
大殊很重要。
方许推测的结果是,他们要释放那颗人头里的十方战场。
结合此前张君恻进入十方战场,方许似乎抓住了一些头绪。
异族要想一统天下,他们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唯有打开全部十方战场才有可能。
那么,大殊的内贼又是图什么?
他们勾结北固,甚至可能勾结那个使者,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他们也会相信,只要引异族入关攻入中原他们能得到比现在更大的权利地位?
这种事,经历了无数岁月沉浮积累了无数经验的权贵应该不会相信才对。
除非他们认为异族打不进来,他们有这样所谓的冒险行为还是在图利。
毕竟,有的人根本不配叫人,他们只顾着利益。
如果是图利的话,那查起来应该就会有线索。
想到这,方许转变了查案的思路。
他看向卓定兴:“你不知道使者让你们送去殊都的东西是什么,那你知道不知道接应屠容鸢的人是谁?”
卓定兴还是摇头:“不知道。”
这答案没有出乎方许的预料,既然那个使者如此神通广大,那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被查到。
“不知道也没关系。”
方许和颜悦色:“异族要想收买大殊内部的人,肯定不能直接出面对不对?”
卓定兴:“没错。”
方许:“那为什么他要来找你们?因为异族没有和大殊内贼直接联系的通道,找到你们,就可以从大殊盟国的路线进入大殊。”
卓定兴:“没错。”
方许:“所以,从那个使者出现到现在为止,北固这边和大殊那边什么生意来往罪密切?”
卓定兴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大殊对于北固货品的需求其实一直都是那几种,北固这边的山茶,宝石,以及药材。”
方许把这三种生意记下来。
他又问:“那最近,从大殊往北固售卖的货物之中,什么东西的需求突然增大?”
卓定兴又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回答:“似乎,烟花爆竹之类的比以往买的多了。”
方许心中一沉......
火药?
......
大殊军队之所以能在安南战场上,压的异族大军几乎寸步难行,靠的不仅仅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还靠着具备一定威力的火器。
以方许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知道如今大殊军队配备的火器还没多发达,甚至可以说,才到起步阶段。
火枪尚未装备边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造不出合格的枪管。
火炮倒是有一些,数量不多,笨重,射速慢,但只要放在阵地上,就一定会对进攻的异族大军有巨大杀伤威力。
如果异族想利用北固人从中原购买火药,大概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这事可就有意思了。
有的查。
方许再次看向卓定兴:“所以北固的商人进入大殊之后,他们会收买谁你也不知道,因为对他们直接下令的也是那个使者。”
卓定兴回答道:“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老夫在北固也有些影响,那些商人,多多少少要看我脸色。”
他告诉方许。
北固商人对大殊行贿的主要人员,排在第一的就是边军。
但秦敬在明台关清廉刚烈,不是北固商人想收买就能收买的。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秦敬清廉,礼部侍郎赵谦之也不会把自己赴死之局交给秦敬。
边军这边还算守规矩,其次就是货品经过之地,沿途需要打点的地方官员。
但,一个一个打点过去显然吃力不讨好。
所以不如打点最高处,让上边的人发话,下边的人也就不敢太放肆。
沿途最需要关注的自然是各个紧要之地的检查站,这些检查站是由军队控制,不受地方官府节制。
兵部?
方许哼了一声。
赵谦之说过,他几次上疏请求陛下征讨北固。
但几次都被兵部和户部驳了,借口只有两个:没兵,没钱。
兵部一个劲儿的说现在南疆战场的仗都打的很吃力,实在抽调不出人马。
户部的人一个劲儿的说,南疆战场上的花销已经让国库透支,实在拿不出钱来。
户部甚至劝说陛下,把大殊边军从安南撤回来。
这种情况下,赵谦之跑去户部说要一些迎接北固太子的费用,户部竟直接拨款两百万两。
这种事,他们都明目张胆了。
户部?
方许又哼了一声。
户部管钱,兵部管兵,这两个地方要是被收买渗透的话,大殊是真的只剩下个强大的躯壳而已。
卓定兴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大殊各部的高官其实和北固的关系都不错。”
他看向方许:“除了你们新建的轮狱司之外,北固和所有衙门都有往来。”
方许点头:“所以内贼到底是谁,在哪个衙门,说不清楚,可能在某个衙门,也可能哪个衙门都有。”
卓定兴连忙回应:“确实有这个可能。”
方许:“现在咱们聊聊,使者给了你什么?”
卓定兴明显愣了一下。
方许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要是说你相信使者只是为了北固江山黎民百姓,并无一点私心,我可要弹脑瓜崩的。”
卓定兴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确实......给了些东西。”
方许就那么着他,等着老家伙自己开口。
卓定兴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一种药。”
方许还是那么看着他。
卓定兴道:“使者说,吃下这种药,将来异族就不会来招惹,它们能分辨气息,可确保我们的安全。”
听到这方许皱眉。
药?药材?
贸易?
大殊对北固最依赖的东西,也不过是药材进口而已。
他问:“药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什么味道?”
卓定兴道:“给我全家的是一种很小的药丸,只有绿豆那么大,颜色也像绿豆。”
方许点了点头:“吃下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卓定兴摇头:“没有,反正到现在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方许一怒:“刚才问你给屠容鸢给大殊送去的是什么,你说不知道?难道不是这个东西?”
卓定兴连忙解释:“要是的话我就说了,那些东西都检查过,没有这个东西。”
方许靠在那,脑海里的思绪越来越纷乱复杂。
把这些消息整理了好一会儿,他问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和北固人对接的大殊商行是哪个?就是做药材生意的。”
卓定兴:“以前是大殊户部下边的一个官办商行,就在前年,这些药材生意转给了一个才开办没多久的商行,叫新启药行。”
方许又记住了这个名字。
现在知道的已经很多了,从新启药行下手应该最快的办法。
“新启药行在北固有没有分号?”
“有,都城内就有。”
方许听到这起身:“你再多想想和那个使者有关的事,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出门之后打听着就奔新启药行在北固都城的分号过去,倒是没多远。
不过药行已经关门,因为边军在北固按照方许的命令屠杀北固男丁,基本上所有的店铺都关了。
推开门,方许挥挥手驱散尘土。
他以为会看到满地的尸体,看到乱七八糟的家具,结果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惊慌失措被他吓得栽倒的绝色女子。
穿一身纯白纱裙,秀发如瀑,腰肢如柳,肤白如雪,容貌如花。
她显然是被推门而入的方许吓着了,往后退的时候绊了一下向后摔倒。
方许手疾眼快,但没管。
那女子摔倒在地:“好痛......”
方许看着她,圣辉悄然启动。
“你是谁?”
两个人竟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方许没说话,那女子先回答:“我,我叫水苏,从大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