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被一鞭子抽翻在地，怀里的孩子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的百姓本就挤得满头大汗，心急如焚，此刻见到这般场景，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再也忍不住，他挤上前一步，指着马上的管事怒吼道：“陛下明明下了诏书，让全城撤离！凭什么你们拦着路不让我们过？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陛下了？”
“就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让项令尹统筹，护佑子民周全！你们就是这么护佑的？让我们在这等死，你们自己先跑？”
“你们这是要抗旨吗？”
“抗旨？”
“对！他们要抗旨！”
百姓们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原本只是拥挤的人群，开始朝着私兵组成的人墙涌动。
马上的管事看着这汹涌的人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嚣张所取代。他冷笑一声，用马鞭指着众人，那腔调拿捏得十足。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们出了？”管事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这不是在这儿排着队，准备出城吗？稍安勿躁嘛！”
他指了指身后那一长串望不到头的华丽马车，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家令尹大人的家眷，是不是大越的子民？她们出城，有错吗？啊？”
“大家且听我说！”管事清了清嗓子，那副官僚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不是不让出，是让缓出、慢出、优出！要有节奏、有规矩的出！要让有准备的人先出！而且，这出城也得分情况，不能盲目地出，要精准、有策略地出！大家要相信朝廷，相信我们项家，一切撤退事宜都在有序进行中！”
“你们这些人，什么准备都没有，拖家带口的，一窝蜂涌出去，路上堵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渴了怎么办？到时候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噗——”
混在人群后方的王忠武，一个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百姓们被这番闻所未闻的骚话给说懵了。
缓出？慢出？优出？
这他妈是要出殡吗？还分个三六九等？
就在众人发懵的时候，项家的车队终于通过了城门，消失在官道尽头。那管事看着空出来的道路，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好了！现在，妇孺先行！带孩子的优先！”
刚才那个被打的汉子一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起还在哭泣的孩子，挤到最前面：“大人！大人你看！我有孩子！我有孩子啊！”
管事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嗯”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得先出。”
他刚准备挥手放行。
“嘚嘚嘚……”
一阵马蹄声传来，后面又来了一辆装饰得同样华丽的马车。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着管事点头哈腰。
“哎呦！管事大人！您辛苦，您辛苦！”
这胖子，正是城中有名的大粮商，王员外。今儿一大早，他就提着两箱金条，悄悄送进了令尹府。
管事兜里还揣着王员外孝敬的银票呢，心里那本小账记得门儿清。
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对着那汉子一摆手。
“你，先等等。”
然后，他对着王员外的马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哎呦！这不是王员外吗？您怎么才来啊！快请！快请！您先走！”
百姓们：“？？？？？？”
那抱着孩子的汉子也傻了：“大……大人，你不是说，妇孺先行吗？”
“我是说了啊！”管事回头，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我刚才还说了，要缓出、慢出、优出，要有节奏有规矩地出！要让有准备的人先出！你看看人家王员外，这马车，这物资，准备得多充分！人家就是有准备的人！这叫什么？这就叫精准撤离！”
“来来来，王员外，您老先出！”管事对着王员外的马车，那腰弯得快到地上了。
那抱着孩子的汉子彻底傻了，周围的百姓也全都傻了。
“看什么看？”那管事被众人看得有些发毛，但依旧嘴硬地呵斥道，“都给老子排好队！完了就是你们！”
然而，就在这时。
“噗哈哈哈——！”
一声极其突兀的大笑，从拥挤的人群后方传来，那笑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紧接着，仿佛是会传染一般，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更多的笑声。
“哈哈哈哈！”
“不行了，我不行了，这他娘的是真有才啊！”
“缓出、慢出、优出……还他娘的精准撤离？我活了四十多年，头一回听说出城逃命还能这么讲究！”
这些笑声，正是混在人群中的王忠武和他的金莲会部下。他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项家管事的脸，瞬间就绿了。
“谁！谁在笑？给老子站出来！”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王忠武。
他看着马上的管事，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拱了拱手，那语气，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这位管事大人，在下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王忠武朗声说道，声音传遍了整个南城门：“好一个缓出、慢出、优出！好一个有准备的人先出！在下真是长了见识！原来逃命，也分个三六九等！敢问大人，您这套说辞，是跟哪位高人学的？回头能不能给咱也引荐引荐？学费好说！”
“你……你是什么人？敢在此胡言乱语，扰乱秩序！”管事又惊又怒，用马鞭指着王忠武。
“我？”王忠武挺直了腰杆，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百姓。
“乡亲们！你们到了现在，还看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