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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从死人堆里爬出的异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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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狼王的第一把刀,是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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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虎头城外,空气里没有往日的血腥味,只有一股浓烈得让人辣眼睛的羊膻味和……屎味。 江鼎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个刚剥开的橘子,刚想往嘴里送,一阵风吹来,他整个人僵住了,然后在那股恶臭中狠狠地干呕了一下。 “呕——铁头!你他娘的是不是把羊肠子给捅破了?!” 不远处的羊圈里,铁头正骑在一头拼命挣扎的公羊身上,手里的大剪刀咔嚓咔嚓响,满脸都是羊毛和泥点子。听到江鼎的骂声,他抹了一把脸,一脸委屈地吼回来: “参军!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玩意儿劲儿比大晋的步兵还大!而且这羊……它吓尿了啊!” “噗嗤。” 站在江鼎身后的赵乐没忍住,用绣帕掩着嘴笑出了声。她今天没穿那种碍事的长裙,而是换了一身利落的窄袖胡服,手里依旧拿着那本生死簿一样的账册。 “行了,别难为铁头了。” 赵乐用笔杆子敲了敲江鼎的椅背,“江大掌柜,这几万头羊的毛都快剪秃了。你确定这堆臭烘烘的东西,能换来银子?” “嫂子,这您就不懂了。” 江鼎把橘子皮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眼神里透着股奸商特有的精明。 “这味儿虽然冲,但在大楚的贵妇人鼻子里,只要洗干净了、熏上香,那就是"塞外风情"。在西域的客商眼里,这就是"软黄金"。” 说到这,江鼎突然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李牧之。 “将军,您觉得咱们这是在干嘛?” 李牧之手里握着刀柄,目光深邃地看着那些被剪得光秃秃、冻得直哆嗦的羊。 “在羞辱蛮子。”李牧之淡淡地说道,“把他们的战马抢了,把他们的羊毛剪了,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错。” 江鼎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栏杆边。 “咱们这是在教他们做人。” “以前他们觉得,抢劫是本钱最低的买卖。但我现在要告诉他们,老老实实养羊、剪毛、跟咱们做生意,才是活路。” “将军,您想想。” 江鼎凑到李牧之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蛊惑。 “如果有一天,草原上的牧民发现,挥舞剪刀比挥舞马刀更能填饱肚子;如果他们的部落首领发现,跟咱们北凉通商比南下打草谷更赚钱……” “那他们手里的弯刀,还会用来砍咱们吗?” 李牧之愣住了。 他看着江鼎那双看似浑浊实则透亮的眼睛,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长风,你这一刀,砍得不是人,是草原的根啊。” “过奖过奖。” 江鼎嘿嘿一笑,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行了,这味儿太冲,我受不了了。走,去看看咱们那位"前任汗王"。听说他在水牢里骂了我三天三夜,嗓子都哑了?” …… 水牢里阴暗潮湿,只有墙壁上的火把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忽必被铁链锁着,半截身子泡在黑水里。他那头曾经象征着威严的长发,如今像水草一样粘在脸上。 “咳咳……江鼎!李牧之!有种杀了本汗!” 忽必的声音确实哑了,像是在拉破风箱,“你们这群卑鄙的南人!不敢堂堂正正对决,只会用妖术!用陷阱!” 江鼎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个刚从小贩那顺来的热烧饼。 “忽必啊,你也算是一代枭雄,怎么脑子就这么不转弯呢?” 江鼎咬了一口烧饼,嚼得津津有味。 “输了就是输了,哪有什么妖术不妖术的?再说了,我把你关在这儿,好吃好喝地供着(指每天一个馊馒头),怎么就卑鄙了?” “你……”忽必气得浑身发抖,铁链哗哗作响,“让必勒格那个小畜生来见我!我要亲手掐死他!” “想见他?” 江鼎笑了笑,侧过身子,让出身后的路。 “狼崽子,进来吧。你哥想你了。” 阴影里,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必勒格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北凉军服,袖子卷了两道,腰间挂着那把短刀。他的脸洗干净了,但眼神却比脸上的灰还要冷。 他走到水牢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忽必。 那种眼神,不是仇恨,而是一种……看死人的漠然。 “小畜生!你还敢来!” 忽必咆哮着,“你勾结外人!你背叛了长生天!你就是条狗!” 必勒格依旧没说话。他慢慢地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那是他早饭省下来的。 他把干粮扔进水里,正好落在忽必面前。 “吃吧。” 必勒格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 “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路。” 忽必愣住了,看着那块在脏水里沉浮的干粮:“上路?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 必勒格站起身,转头看向江鼎,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江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必勒格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忽必。 “我会带你回草原。但我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 “我会把你绑在马后,拖着你走遍每一个部落。我会让所有的族长看看,那个号称"草原雄鹰"的忽必,那个弑父杀兄的忽必,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我会让他们亲眼看到,跟着你,只有死路一条;跟着我,才有活路。” “你……”忽必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你……你要羞辱我?你要毁了黄金家族的荣耀?!” “荣耀?” 必勒格冷笑一声,那稚嫩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江鼎式的嘲讽。 “当你把几千个族人赶进雷区送死的时候,黄金家族的荣耀就已经被你踩在脚底下了。” “忽必,你不是败给了北凉,你是败给了你自己。” 说完,必勒格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老师,我们走吧。这里太臭了。” 江鼎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转头对李牧之说道: “将军,看见没?这小狼崽子,出师了。” 李牧之看着水牢里已经瘫软如泥、眼中失去光彩的忽必,叹了口气。 “杀人诛心。长风,你把他教得太好了。好得……让我都有点怕。” “怕什么。” 江鼎把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芝麻。 “他越狠,草原就越稳。只要咱们北凉比他更狠、更强,他就永远是咱们的一条好狗。” …… 次日清晨,长亭送别。 没有凄凄惨惨戚戚,只有一大堆物资正在装车。 一百辆大车,装满了精盐、砖茶、丝绸,甚至还有几箱子……书。 必勒格牵着马,站在江鼎面前。 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 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他学会的东西,比他在王庭十年学到的都要多。他在这里挨过打,喂过猪,也杀过人。这里有骂他笨蛋的老师,有给他缝衣服的大娘,还有那个虽然不会说话但会偷偷给他塞鸡腿的哑巴叔。 “老师……” 必勒格低着头,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我能不能……再留几天?我想把《孙子兵法》看完。” “看个屁。” 江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拍在他胸口。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玩意儿,比兵法管用。” 必勒格接过来一看,封面上写着六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北凉贸易清单》。 “这是啥?”必勒格懵了。 “这是你的保命符,也是你的紧箍咒。” 江鼎收起笑脸,神色变得异常严肃。 “这上面记着,北凉每年需要多少羊毛,多少牛皮,多少矿石。也记着,我们能给你提供多少盐,多少茶,多少铁锅。” “回去以后,别光顾着杀人立威。照着这个清单,让你的族人去干活,去生产。” “狼崽子,记住了。” 江鼎伸出手,用力地捏了捏必勒格的肩膀,捏得他生疼。 “用刀剑征服的土地,迟早会叛变。但用利益捆绑的人心,永远也解不开。” “把这笔账算明白了,你就是真正的草原之主。” 必勒格紧紧抱着那本册子,眼圈红了。 他突然扔掉缰绳,后退一步,双膝跪地,对着江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老师!保重!” “大伯!大娘!保重!” 他没有流泪,因为老师说过,狼王不流泪。 他站起身,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像个老骑手。 “瞎子叔!咱们走!” 必勒格一声大喝,车队缓缓启动。 看着那支渐渐远去的队伍,赵乐靠在李牧之身边,眼角有些湿润。 “这孩子……这一去,怕是又要见不少血了。” “那是他的命。” 李牧之揽住妻子的肩膀,轻声说道,“也是草原的命。” 江鼎站在最前面,一直等到车队消失在地平线上,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行了行了!都别在那儿伤感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江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瞎子刚才跟我说,地老鼠从京城传回了个天大的八卦。” “八卦?”赵乐好奇地问,“什么八卦?” 江鼎看了一眼李牧之,那眼神里满是促狭和幸灾乐祸。 “听说,大楚那边来了个女疯子,号称"桃花剑仙"。那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一路杀到了咱们北凉地界。” “她放话了,说是要找咱们虎头城的一位"负心汉",讨一笔十年前的情债。” 李牧之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赵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她脸上的温柔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李牧之背脊发凉的……“核善”微笑。 “哦?负心汉?” 赵乐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声音轻柔得能掐出水来。 “夫君,这北凉城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在十年前欠下情债啊?” “我……” 李牧之,这位面对五十万大军都不皱眉头的军神,此刻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冷汗。 “乐儿,你听我解释……那是误会……” “误会?” 江鼎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吹了声口哨。 “将军,人家都杀上门了,这误会可有点大啊。要不……我把黑龙营借给您,去挡挡?” “滚!”李牧之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 江鼎大笑着跳上马,一溜烟地跑了。 “走咯!回城!准备好瓜子板凳!这场戏,可比打仗好看多了!” 风中,只留下李牧之无奈的叹息,和赵乐那越来越危险的眼神。 北凉的春天,虽然没有了硝烟,但似乎……变得更加“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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