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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娱之摄影系大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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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柔骨承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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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日清晨,金陵的寒意跟京城差不多,薄雾笼着街巷,透着股湿冷。 吴宸裹着件外套,拎着个礼袋,从机场出来后,直奔小火瓦巷。 张继青去年退休后,住在这条老巷子里,小两居室朴实无华,巷口几个老太太正坐在竹椅上聊家常,瞅见吴宸,低声嘀咕: “这年轻人,咋拎这么多东西?” 吴宸笑笑,没搭话,脚步轻快地找到了张继青的门牌号。 本以为对方会让他在江苏演艺集团昆剧院见,没料到却是家里。 门吱吱一响,张继青开了门,系着个灰围裙,头发花白,笑眯眯道: “吴宸?你倒是和报道中的照片一个样,快进来!” 吴宸进门,把礼袋往桌上放:“张老师,给您带了点茶叶和点心。” 张继青瞅了眼,摆手道:“带不带都一样,能帮上你忙,弘扬昆曲文化就成了。” 她顿了顿,笑谈道:“去年我退休后,便投入到了昆曲的传承和教学中。 白先勇先生打造了青春版《牡丹亭》,我受邀为这部剧作的艺术指导,亲授新生代昆曲演员再现经典《牡丹亭》。 说实话,很激动,但是没想到还有大惊喜,当知道你想拍一部以关于昆曲艺术的电影,我是太高兴了。 本来呢一开始我想着是带你去昆剧院的,可过年时老蔡打电话来,说你这本子好,故事好,让我好好瞅瞅。 他不懂电影,只懂昆曲,怕给你带歪了。 我一想,还是先别去昆剧院,未来你想看有的是机会。” 吴宸笑着点头,闻言立即应道: “采众家之长,为我所用,让世界看见,这是我们导演的职责。 张老师尽管说便是,我心里有数.” 张继青乐了:“行,那咱坐下聊。” 她转身拿了个茶壶,烧了壶热水,泡了杯茶递给吴宸:“故事我能看看?老蔡说没能看到完整的故事,颇为遗憾。” “剧本确实没写完,但是已经完善了一些,我给您看看,再和您说道说道。” 吴宸从文件中取出《黑牡丹》剧本,只完成了近三分之一。 但是前面的故事还是编撰好了的。 “【序幕】——梦境启幕.”张继青带上老花镜,嘴角呢喃道,“你说说故事是怎么样的?” 吴宸把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张继青听完后,认真的翻了剧本,只是翻到吴宸写完的三分之一处,便缓缓合上,笑了笑: “戏中戏,我看你这剧本还有西式的叙事结构,所图不小啊。” 张继青捻着茶盏盖,随意道: “吴宸啊,你这剧本名倒是新鲜——《黑牡丹》。 牡丹向来是姹紫嫣红,怎么偏要染成黑色?” 吴宸神色沉静,缓缓道: “在我最初的构想中,“黑”指向艺术极致追求下的自我异化,我本来还有一个剧本,名为《黑天鹅》,在我看来两个剧本主角“黑化”本质相同—— 艺术极致性逼迫肉身成为祭品!” 吴宸抬眸看向张继青,目光清亮而坚定: “黑牡丹,并非无光。 黑色,是深沉,是压抑,是未曾被世人看到的另一种美。 就像昆曲,它的美,不是艳俗的张扬,而是千锤百炼后的沉淀,黑色的牡丹,象征着被遗忘,被忽视,甚至被误解的东西。” 张继青静静听着,手指缓缓拨弄茶盏盖,眼底透着点深思,微微颔首: “所以啊,吴宸你要记住,你写这个剧本的初衷,写这个“黑”字的初衷。 你要让这个“黑”贯穿全剧,从人物,到氛围,到情绪,到昆曲的意境,而不是写着写着,就被我们的意见带偏了。” 她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吴宸,“你的故事很好,但是如果你哪天恍然发觉某一处被我们影响而脱离了初衷,记得要回头。” 吴宸心头一震,缓缓点头,将这句话深深刻进心里。 张继青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剧本上,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浮现出些许怀念,“昆曲讲究“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道: “有些人,活在舞台上,便胜过现实中的一切; 有些人,活在戏外,却终其一生,也演不出个完整的自己。” 吴宸静静听着,他知道,这是一个在昆曲中沉浸了一辈子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杜丽娘的“柔”,你可知道是什么?”张继青忽然问道,眼神如秋水般深邃。 吴宸思索片刻,道:“是温婉,是缠绵,是她在梦里追逐爱情的执念?” “错了。”张继青轻轻摇头,放下茶杯,指尖敲了敲桌面,眼里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光芒。 “杜丽娘的“柔”,是“柔骨承千钧”。” 她微微前倾,声音低缓却铿锵:“昆曲的“柔”,是骨头折了,也得用皮肉撑出个“美”字来。” “你且记住,昆曲的“柔”,不是软弱无骨,不是单纯的柔情似水。 它是千锤百炼后的韧,是看似婉转低徊,却能承受千钧之力的筋骨,当然最后承的是什么就看你想赋予它什么” 吴宸怔住了,心里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 他从没这样想过昆曲的“柔”。 这,才是昆曲的意境。 张继青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听你说,你最初的剧本用的是芭蕾是吧?” “嗯!”吴宸轻轻点头。 “虽然昆曲和芭蕾的形式不同,但《牡丹亭》的核心主题——“至情至性”、为爱而生死——与西方文学、戏剧中的“浪漫主义”精神是共通的。 我曾经常年在国外演出《牡丹亭》.” 说到这里,张继青抬眼看着吴宸,忽然笑道:“你知道国外怎么称呼《牡丹亭》吗?” 吴宸愣了一下,微微皱眉:“《ThePeonyPavilion》?” “对。”张继青点点头,“他们把它视作东方罗密欧与朱丽叶,但你知道吗,国外人看《牡丹亭》,总觉得它和芭蕾的表现形式相似,觉得都是讲究“美”的极致。” 她顿了顿,手指点了点桌面:“然而实质上它们的美有本质的不同。 芭蕾是雕塑般的,是力与线条的平衡,而昆曲的美,是流动的,是绵延不绝的气息,是韵,是骨子里的。 所以既然你想要东西方都能读懂你的故事,《牡丹亭》的切入确实不错;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故事是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会少了你很多功夫,但仅有这个是不够的,沟通东西方的桥梁你得构建好,莫要失了平衡.” 吴宸频繁点头,把笔记给记满了。 若是说蔡正壬是告诉吴宸《牡丹亭》的魂,那么张继青则是帮吴宸疏清了《黑牡丹》的根。 这些天吴宸对于昆剧和《牡丹亭》了解的越多,根上长的枝叶便越多,甚至有些已经快把根给掩藏住了。 中午,吴宸在这里吃了个便饭。 初春午后,阳光斜穿雕花木窗,碎金般洒在青砖地上,张继青抽了本泛黄的《牡丹亭》剧本,又给了吴宸几页身段和唱腔的笔记: “这里有我对于《牡丹亭》的详解,在写剧本时,你若不解,可以看看,应该有所帮助。” 吴宸眼底一亮: “谢了,张老师!这正是我缺的。 您这指点,比我自己磨一个月还管用。” 张继青摆手,低声道:“别捧我,你这戏要真拍好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见吴宸似乎快要走了,张继青生怕吴宸忘了点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吴宸,来一趟金陵不容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的?” 吴宸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顿了顿,正声道: “张老师,我想请您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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