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差点和沈家俊成为一家人,赵振国就觉得难受。
王所长大手一挥,年轻公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瘫软的郑华架了起来。
郑华的嘶吼和挣扎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终化作绝望的呜咽,被拖拽着消失在门口。
办公室里只剩下赵金芝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她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家俊,泪水滚滚而下。
那眼神里,有不解,有怨恨,更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乞求。
“家俊……你以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颤抖,破碎不堪。
“你以前,绝不会这么对我……”
沈家俊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
对她?
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你赵金芝先退婚,是你爹默许,是这个郑华在背后煽风点火,导致原主羞愤投河。
如今,我不过是正当防卫,顺水推舟,怎么就搞得我像个负心人了?
沈家俊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赵金芝!”
赵振国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张老脸又紫又红,又羞又气。
他一跺脚,上前一把拽住女儿的胳膊,几乎是低吼出声。
“还嫌不够丢人吗!跟我回家!”
说罢,也不管赵金芝如何挣扎,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出了大队部。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家父子。
沈卫国缓缓站起身,走到儿子身边,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没有一句话,但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这样的儿子,他骄傲!
等父子俩回到家时,最后一缕残阳已经沉入了西山,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汪!汪汪!”
还没进院门,两只半大的黑毛狗崽子就摇着尾巴扑了上来。
一只咬着沈家俊的裤腿,另一只则亲昵地蹭着沈卫国的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一天的紧张和戾气,都在这瞬间被融化了。
“回来了?”
任桂花端着一盆猪草从屋里出来,看到父子俩,连忙迎上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焦急。
“事情咋样了?那个姓郑的没把家俊咋样吧?”
“妈,没事。”
沈家俊蹲下身,揉着狗崽子的脑袋,语气轻松。
“那小子被公安带走了,估计没个一年半载出不来。”
“对了,我去看过了,岳父他老人家……身子不爽利,卧床了,这是谁出的主意?”
苏家人那么老实,不像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人。
他这话一出,西厢房的门帘一挑,沈金凤探出个脑袋,脸上带着得意和邀功的笑意。
“二哥,那是我出的主意!”
她几步跑到跟前,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如何让苏文博躺在床上装病,如何用草药熏出满屋子的药味,又如何教两位哥哥声泪俱下地控诉。
沈家俊听得忍俊不禁,对着这个机灵的小妹竖起了大拇指。
“金凤,你这脑子可以啊!有你二哥我的风范了!”
一句夸赞,让沈金凤瞬间得意洋洋。
苏婉君端着一碗热水走出来,递给沈家俊,眼波流转,全是化不开的感激和柔情。
“今天这件事情,多亏了你们。”
“说啥见外的话!”
沈金凤一摆手,很是仗义。
“那姓郑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城里来的知青,眼睛长在头顶上!活该!”
“好了好了,快洗手吃饭了!”
厨房里,大哥沈家成探出头来,憨厚地笑着。
大嫂吴菊香也跟着招呼。
“爹,妈,家俊,金凤,饭好了。对了,这两只狗崽子咋喂啊?”
“总不能老跟着我们吃红薯稀饭吧?”
沈家俊站起身。
“回头我去山下公社问问,看谁家有山羊,弄点羊奶回来。再掺点生肉末,它们长得快。”
“哎哟,那也太金贵了!”任桂花一听就心疼了,“还要喝羊奶?比人吃的都好!”
一直沉默的沈卫国却开了口。
“猎犬就得这么养。以后进山,它们是咱家的帮手,是咱的眼睛和耳朵。“
“就算人饿一顿,也得让它们吃饱了!”
他这个一家之主长发了话,任桂花也就不再多言。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吃着晚饭。
晚饭后,沈家俊不放心,又陪着苏婉君去了一趟牛棚,看望病情严重的老丈人,确认一切安好,又说了会话,才手牵手地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风渐凉。
任桂花趁着难得的几个大晴天,把家里几床过冬的被褥都抱了出来,搭在院子的晾衣绳上。
被褥里的棉絮经过长年累月的挤压,早就板结成块,硬邦邦的,根本不顶暖和。
任桂花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去弹一床新棉花。
可转念一想,家里虽说有了六千块的巨款,但那是儿子的血汗钱,将来还要盖房生娃,能省则省。
于是,她找来一根长长的竹棍,对着被褥用力拍打起来,试图把板结的棉块重新打得蓬松些。
沈卫国也没闲着,从柴房里抱出一大捆豆秸,用木叉子一遍遍地翻打,将坚硬的秸秆拍打得柔软蓬松。
这些东西塞进褥子里,睡在火炕上,也能抵御严寒,就是硌得慌,远不如棉花舒服。
对于这一切,沈家俊并未过多留意。
他白天照常上山,查看陷阱,熟悉地形。
一回来,就一门心思地扑在那两只狗崽子身上。
他给它们取了名字,壮硕一点的叫黑风,灵巧一些的叫闪电。
为了锻炼它们的胆子,他偶尔会在它们身边,朝着天空放两枪。
从一开始的惊恐哀鸣,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听到枪响反而兴奋地摇尾巴,两只狗崽子的成长肉眼可见。
半大的猎犬已经不满足于在院子里打转,时常会自己溜进屋后的山林里。
有一次,黑风竟然叼回来一条被它咬断了脖子的青蛇,把任桂花吓了一大跳,却让沈家俊和沈卫国喜上眉梢。
在沈家俊不计成本的羊奶和鲜肉喂养下,两只狗崽子长得飞快,身形矫健,眼神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警觉与凶悍。
这天凌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睡在沈家俊屋外廊檐下的黑风和闪电,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咆哮。
随即,狂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