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俊得意地挑了挑眉,从包的夹层里又掏出两包用油纸包着的点心。
“那是,你老公出马,一个顶俩!这是给你买的江米条和桃酥,尝尝?”
苏婉君没看吃的,目光还黏在那堆钱上,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急促。
“这钱……太多了。赶紧交给妈吧,放在咱们这屋不安全。”
沈家俊看着她那副紧张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就叫贤内助啊,不贪财,懂进退。
“行,听你的,都交给妈。”
他把钱重新塞回包里,顺势揽住那纤细的腰肢,在那张诱人的红唇上狠狠香了一口。
“不过嘛……”
沈家俊坏笑着把人往怀里一带,两个人顺势倒在松软的棉被上。
“交钱的事儿不急,待会儿再去。现在,先把你欠我的觉给补上。”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等到沈家俊再次睁开眼,窗外的日头早就落了山,昏黄的暮色顺着窗棂子漫进屋里。
灶房那边传来剁菜板的笃笃声,混着柴火燃烧的烟火气,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打鼓。
他翻身下床,只觉得浑身骨头节都松泛了,神清气爽。
推门出去,院坝里已经有了凉意。
任桂花正蹲在灶房门口择菜,听见动静一抬头,见儿子那副餍足的模样,忍不住啐了一口,嘴角却是往上翘的。
沈家俊也不恼,把手里提着的那个黄挎包往母亲怀里一塞。
“妈,给您收着。”
任桂花手里还掐着把藤藤菜,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砸得手一沉。
她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把手,拉开拉链往里一瞅。
“老天爷……”
那一扎扎的大团结,比过年贴的春联还要红火,还要烫手。
任桂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钱堆在一块儿,手哆嗦个不停,好半晌缓过劲来。
“这……这全是这次卖药材挣的?”
“那还有假?除去给你们买的东西,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沈家俊顺手拿起瓢舀了口凉水灌下肚。
“这路子要是走稳了,以后咱们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任桂花把包死死抱在怀里。
“我的乖乖,你这脑瓜子是咋长的?”
“当初你说种那些草根树皮能换钱,我还当你是发癔症,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她嘴里念叨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往屋里瞅了瞅。
“妈,我那个丈母娘呢?咋没见着人?”
“嗨,别提了。”任桂花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淑桐妹子是个讲究人,我说破了大天留她吃晚饭,她非说家里还要给老苏煎药,怕给咱家添乱,趁你睡觉那会儿就回去了。”
正说着,苏婉君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她换了身素净的碎花衬衣,头发挽了个髻,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红晕,只是眉眼间染着几分失落。
母亲难得来一趟,连顿热乎饭都没吃上。
沈家俊几步走过去,在那只微凉的手背上拍了拍。
“没事,日子还长着呢。等这两天忙完了,我把爸妈都接过来,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摆一桌,到时候我也露两手。”
苏婉君心头一暖,乖巧地点了点头。
“行了,别在那儿腻歪了,把这东西拿进去,我去给你们拿样好东西!”
沈家俊神神秘秘地一笑,转身钻回屋里,不多时,手里提着个大麻袋走了出来。
恰好这时候,院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沈卫国把锄头往墙根一靠,身后跟着闷声不响的大哥沈家成。
爷俩一身泥点子,脸上却挂着丰收的喜气,显然地里的活计干得顺手。
“爸,大哥,回来得正好!”
沈家俊把麻袋往堂屋饭桌上一放,刺啦一声解开绳扣。
几双崭新的皮鞋就这么暴露在灯光下,黑得发亮,在那昏暗的屋子里反光刺眼。
“呀!”
刚从后院喂猪回来的小妹沈金凤,尖叫一声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双带搭扣的小皮鞋,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眼睛都在放光。
“二哥!这是城里供销社橱窗里摆的那种吧?我就看过一回,连摸都不敢摸!”
沈金凤把鞋往胸口一捂,生怕这是个梦。
在这个大家都穿千层底布鞋、甚至草鞋的年代,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那走出去比开拖拉机还要威风。
“都有,都有。”沈家俊笑着把鞋一双双递过去。
“爸,这是您的,大头皮鞋,结实,以后开会穿这去,看谁还敢小瞧咱老沈家。”
“大哥,这是你的,嫂子,这双半跟的是你的。”
吴菊香愣在原地,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半天不敢接。
“这是……给我的?”
她嫁进沈家这些年,虽然也会算计点小钱,但哪见过这种阵仗。
她眼热地看了看那鞋,又转头狠狠在自家男人腰上拧了一把。
沈家成疼得直咧嘴,却也没躲,只是憨笑着看着弟弟。
任桂花在一旁看着,心里头高兴,嘴上却习惯性地数落起来。
“你这个败家子!刚挣点钱就烧得慌,这皮鞋不能吃不能喝的,一下买这么多双,得糟践多少钱啊!以后日子不过了?”
“妈,钱挣来就是花的。”
沈家俊把那双给母亲的老人头皮鞋塞进她手里,语气硬气得很。
“以前那是没路子,只能从牙缝里省。现在咱们有了生钱的法子,该享受就得享受。”
“您要是心疼钱,那就把这鞋穿烂了,才算对得起我这片心!”
沈卫国没说话。
他坐在长条凳上,脱下那双沾满黄泥的解放鞋,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进那双新皮鞋里。
大小正合适,里面的绒里裹着脚,暖和,踏实。
他站起身,在地上踩了两脚,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
沈卫国吐出一口烟圈,目光落在二儿子身上,那眼神里少了往日的严厉,多了几分复杂和欣慰。
“老二,你有心了。这鞋,爸穿着舒坦。”
这大概是沈卫国这辈子说过最直白的话了。
沈家俊鼻子一酸,心里那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
“老二出息了。”沈家成也不善言辞,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以后家里有我顶着,地里的活你别操心。”
沈家俊看着这一大家子,心头火热。
“大哥,以后我怕是要经常往外跑,甚至还要去省城、去燕京。”
“这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还有爸妈,真得靠你多担待。”
“咱们是亲兄弟,说这些外道话干啥?”沈家成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