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赞扬声中,沈家俊拨开人群,快步往家走。
推开西屋的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苏婉君正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屋里慢慢踱步。
昏黄的煤油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显得格外温馨。
她见沈家俊进门,脸上绽开温柔的笑。
“回来了?饿不饿?锅里给你留了饭。”
沈家俊没顾得上回答,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她引到床边坐下。
“我不饿,刚才在县里吃过了。你别老站着,累腰。”
他转身去灶房打了盆滚热的水,兑了些凉水试好温度,端进屋放在苏婉君脚边。
“来,泡泡脚。这大着肚子血液不循环,容易腿肿。”
沈家俊蹲下身子,不顾苏婉君的阻拦,强行握住她那双有些浮肿的脚,放进水盆里,轻轻揉搓着。
苏婉君看着蹲在地上为自己洗脚的男人,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在这个年代,大老爷们给媳妇洗脚,那是会被人笑话怕老婆的,可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家俊,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皮糙肉厚的,累啥。”
沈家俊抬起头,手上的动作没停,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
“等这阵子修路的事儿落实了,我就抽空借辆车,带你去县里的卫生院好好做个产检。”
“咱们虽然是农村,但也得讲究科学,听听大夫怎么说,我也能放心。”
苏婉君低头抚摸着肚子,眼波流转,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听你的,咱们去查查。”
次日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尽,公鸡的打鸣声就划破了宁静。
沈家俊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后,径直去了苏家。
苏志武早就候着了。
这小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那是苏文博淘汰下来的,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
手里紧紧攥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在院子里转圈圈。
“妹夫!咱们真上山?”
见沈家俊进门,苏志武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沈家俊笑着拍了拍这小舅子的肩膀,入手处骨架结实。
“答应你的事还能有假?走,不过先说好,就在外围转转,别想往深山老林里钻。”
如今忙着药材和修路的事,沈家俊确实分身乏术,但这承诺是早就许下的。
男人嘛,一口唾沫一颗钉。
更何况苏家人也快要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沾满露水的杂草往后山走。
刚转过山脚的弯道,迎面撞上个瘦弱的小身板。
张大河。
这家伙肩膀上扛着个黑乎乎的长条物件,神气活现地站在路中间。
“哟,家俊哥,志武哥,你们去打牙祭?”
张大河把肩上的东西往下一卸,赫然是一杆双管猎枪,那是他爹老张头的命根子,平日里摸都不让人摸一下。
沈家俊眉头一挑,目光在枪管上扫了一圈。
“你小子行啊,连老爷子的家伙事儿都偷出来了?也不怕回去屁股被打烂。”
张大河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枪托,那得意劲儿就差写脸上了。
“怎么能叫偷?我是那人吗?这是我好说歹说借出来的。”
“怎么样家俊哥,算我一个?有这玩意儿在,咱们今天指不定能扛头野猪回来!”
看着两人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沈家俊心里盘算了一下。
外围野兽不多,带这俩愣头青转转也不碍事,权当散心。
“跟着行,但丑话说前头,一切行动听指挥。这山里邪乎,别以为有杆枪就能横着走。”
“得令!”
张大河和苏志武对视一眼,乐得合不拢嘴。
三人行进在林间小道上,脚下的腐叶发出脆响。
张大河是个话痨,一边拨弄着路边的灌木,一边跟苏志武吹嘘他爹当年的光辉战绩。
从百步穿杨讲到单挑孤狼,听得苏志武一愣一愣的,恨不得立马遇见头老虎试试身手。
沈家俊叼着根狗尾巴草走在最后,嘴角挂着笑,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从前方的密林里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
“快……快来人啊!”
沈家俊脸色一变,一把吐掉嘴里的草根,快步迎了上去。
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村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脸上被荆棘划了好几道血口子,见了沈家俊腿一软差点跪下。
“二娃子!救命!出事了!老张……老张他遭了!”
张大河手里的猎枪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冲上去一把揪住那村民的衣领。
“你说啥?我爹咋了?!”
那村民断断续续地往外蹦字。
“野猪群……碰上野猪群了!那一窝子畜生凶得很!”
“我们本来都要跑了,可老张那条黑狗被围住了……老张心疼狗,回头开了一枪……结果……”
村民咽了口唾沫,眼里全是惊魂未定。
“那公猪发了疯,直接冲过来就把老张给挑飞了!”
“现在人躺在那动弹不得,肠子……不知道伤着哪了,血流了一地!”
“爹!”
张大河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捡起地上的猎枪就要往里冲,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
“回来!”
沈家俊一声暴喝,伸手死死扣住张大河的肩膀。
“你就这么冲进去送死?冷静点!”
随后转头看向那个报信的村民,眼神锐利。
“现在情况怎么样?其他人呢?”
“都在那顶着呢!几个猎户拿着叉子和土铳跟那群畜生对峙,可没人敢上前啊,老张就在那猪旁边躺着……”
沈家俊心头一沉。
老张头年轻时腿上有旧伤,本就跑不快,这一被挑翻,怕是凶多吉少。
野猪这东西,那是山里的坦克,皮糙肉厚,发了狂连老虎都要避让三分。
“二哥,把刀拿好!大河,别哭了,把眼泪擦干!要想救你爹,手里的枪就得端稳了!”
沈家俊语气森冷,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大河浑身一震,狠狠抹了一把脸,咬着牙点了点头,只是那端枪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带路!”
一行四人朝着事发地点狂奔。
山路崎岖,沈家俊却如履平地,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对策。
救人如救火,晚一秒,老张头可能就没命了。
张大河一边跑一边抽噎,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
“爹……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咋跟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