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齐刷刷地看向他。
“家俊哥,猪都跑没影了,这还不叫白忙活?”
“跑?确实是跑了。”
沈家俊伸手指向野猪群逃窜的方向,语气平淡,可那话里的内容却让人心惊肉跳。
“刚才陈老三他们在西边放枪,野猪群受了惊,慌不择路,是朝着东南方向冲下去的。”
“东南方向?”
沈金凤下意识地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村里的地形。
突然,她震惊了。
“二哥!那……那是村东头!陈老三他们几家人的自留地和房子,不就在那一片吗?”
沈家俊回头,一把拽过还在发愣的沈金凤,语速极快。
“金凤,现在没功夫骂娘!你听好了,马上跑回村,去找赵书记!”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
“告诉咱爸和大哥,要是野猪群真冲着陈老三那边去了,千万别拦着!把路给我让开!”
“等猪群进去了,再在后头敲盆打锣,把这帮畜生往咱们这边的埋伏圈赶!听明白没?”
沈金凤被二哥这幅吃人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点头,马尾辫在脑后甩成了一道鞭影。
“明白了!”
小丫头转身就跑,眨眼间就钻进了密林,只留下一路被撞得哗哗作响的灌木丛。
夜风呼啸,沈金凤甚至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汗,肺管子呼哧带喘。
她一路狂奔冲进村口,正撞见带着民兵巡逻的赵振国、沈卫国和沈家成三人。
“赵叔!爸!大哥!”
沈金凤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喉咙里带着血腥味。
“陈老三那个杀千刀的在西边放枪!野猪……野猪群全被赶到村东头去了!”
“二哥说……让你们把口子放开,关门打狗……不,关门炸猪!”
沈卫国那张常年风吹日晒的黑脸瞬间紧绷,二话不说,抄起手里的猎叉就看向大儿子。
“家成,抄家伙!听你弟的!”
赵振国也是一脸惊怒,把手里的烟袋锅往腰上一别,转身就要往大队部跑。
“这群畜生要是进了村,那还得了!”
“我去广播室,喊大喇叭让村民们赶紧关好门窗,特别是东头那几家!”
这一嗓子要是喊出去,陈老三那一家子坏种不就有了防备?
沈金凤眼珠子骨碌一转,一把拽住赵振国的袖子,小脸上满是那是伪装出来的焦急。
“赵叔!这时候喊喇叭哪来得及啊!”
“万一野猪听见动静,被吓得乱窜伤了人咋办?而且大喇叭一响,全村都乱了套了!”
她喘了一大口气,把胸脯拍得响亮。
“我去!我腿脚快,挨家挨户去敲门通知,这样更保险!”
“赵叔您年纪大了,就在这儿坐镇指挥,别把腰给闪了!”
赵振国一愣,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丫头说得也有道理。
这大晚上的要是广播一响,引起恐慌确实麻烦,便点了点头。
“行!那你快去!千万注意安全!”
“得嘞!”
沈金凤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狡黠弧度,转身钻进了巷子。
她飞快地拍响了村东头几户老实人家的门,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
可等到路过陈老三和他那几个亲戚家门口时,这丫头的脚步瞬间放轻了。
月光惨白,照在陈老三家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上。
沈金凤站在门口,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那厚实的木门上轻轻挠了两下。
笃,笃。
那声音,还没有耗子磨牙的动静大。
“通知到了啊,听没听见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沈金凤冲着那门缝做了个鬼脸,冷哼一声,转身就溜,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等到她再次回到山上埋伏点的时候,汗水顺着刘海往下滴。
“二哥!”
沈家俊正趴在土坎后面观察动静,听见声音头也不回。
“都通知了?”
“通知了!”
沈金凤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边喘气一边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报复后的快意。
“我沈金凤可是个大气的人,虽说那陈老三不是个东西,但我还是去敲了门的。只不过嘛……”
她故意拉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一副无辜又滑稽的表情。
“他们睡得跟死猪似的,家里都没人应声,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总不能让我破门进去把他们请出来吧?”
周围趴着的柱子和几个年轻后生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懂了什么,一个个捂着嘴,肩膀剧烈耸动,拼命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够损的啊!”
张大河压低声音,冲沈金凤竖了个大拇指,眼里却满是解气。
“不过……”
人群里有个胆小的村民稍微犹豫了一下,眉头皱得紧紧的。
“万一野猪真冲进陈老三家里,把房子拱塌了或者伤了人……咱们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哪个?”
有人立马反驳,语气里带着火药味。
“要我说还是金凤心眼太好,换了我,路过还得往他家院子里扔块石头!”
“刚才那枪响你们没听见?那是要把咱们往死里整啊!”
沈家俊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那个犹豫的村民脸上。
他的眼神冰冷,语气里没有半点温度。
“咱们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他伸手指向山下的黑暗,声音低沉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全村老少爷们都等着粮食收割,他陈老三为了恶心我,为了看我的笑话,不惜把全村人的口粮都给搅黄了。”
“既然他做了初一,就别怪咱们做十五。真要出了事,那是他自找的报应,是天收他!”
这番话砸得众人心头那点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沈金凤用力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附和。
“二哥说得对!那个陈老三就是村里的搅屎棍,这一锅好汤全让他给毁了!”
沈家俊闻言,原本紧绷的脸上突然露出古怪的笑意,伸手在妹妹脑门上崩了个脑瓜崩。
“瞎比喻什么呢?”
“啊?”沈金凤捂着额头,一脸茫然。
“他要是搅屎棍,那咱们成什么了?一锅屎?”
周围紧张压抑的气氛瞬间被这句玩笑话给戳破了,几个小年轻没忍住,笑出了猪叫声,又赶紧慌手慌脚地捂住嘴。
沈金凤脸一红,刚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神色却突然一变。
“别笑了!二哥……我刚才在村东头,真的看见那边的苞米地在晃!肯定是黑家伙露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