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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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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了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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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中城,兴平坊。 陈翊等人登门入府,甫一见面便爽朗笑道:“你怎么躲到这儿了?若非大哥告知,我们还找不到呢。” “还不是为了躲赵居寒那帮文院学子.......” 丁岁安苦笑。 前晚在云韶楼之事,直接导致了两个后果。 一个是中极穴胀涩,至今都处在一种类似低烧的状态。 另一个后果,便是赤佬巷的宅子被围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总之,今日天不亮开始,便有一群文院学子找上门要向他请教学问。 请教个鸡毛学问啊! 讲“邓驴潘小闲”、讲“葡萄藤下仙人洞”,你们听不听? 其中那位题写了“娇娘怯”的赵居寒,还非要拜丁岁安为师...... 那货比厉百程年纪都大! “但话说回来,元夕那首《忆秦娥》确实是难得佳作,兴国公主见了也夸赞气魄雄浑......”陈翊说到此处,不禁疑惑道:“元夕以前读过几年书?” “幼时随家父识了些字,并未入过学堂。” 丁岁安实话实说。 如今,新宅空荡荡一片,连桌椅都没来及采买。 众人在石阶上排排坐了一溜。 李美美闻言,不由勾头看向丁岁安,惊奇道:“莫非元夕是天授之才?只跟叔父识些字便能作出这般雄词,让愚兄觉着,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谁还不是?” 陈翊接茬,又道:“元夕还不知道吧?昨晚你离开后,二哥观诗破境,晋入御罡!” “还有这般喜事?” 丁岁安也挺惊喜。 炼体、成罡、化罡、御罡,到了御罡境,已接近大吴顶级战力。 被称作大吴军神的镇国公夏继业,也在御罡境,只不过他处在御罡境圆融的巅峰境界。 据说有冲击更高境界的希望,可惜身死殉国。 丁岁安对化罡以上所知寥寥,身边有了这么一个御罡境的二哥,往后修行之道总能打听来些经验和建议。 “何止是二哥得了元夕那首词的便宜,据说那赵居寒同在当晚破境,不然他怎会死皮赖脸缠着你拜师?” 李美美又道。 丁岁安很惊讶......一首词,竟使两人破境。 以他想,忆秦娥这首词本身蕴含的雄健气魄和坚韧不摧的精神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和当下因国战惨败后,人心无处发泄的不甘、愤懑等情绪有关。 就像气球内装满了水,忆秦娥就是那根针,轻轻一戳,气球爆裂、水花四溅。 就在此时,陈翊候在府门外的侍从便匆匆入内。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哦?” 陈翊看向了丁岁安,这里是他的宅子,见不见自然由丁岁安做主。 “不见不见,他们消息倒灵通,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 丁岁安只当又是那帮学子。 可那侍从却低声道:“来人是陶山长......” 在座几人猛地转头,高干和李美美异口同声道:“文院陶山长?” “正是......” 几人又齐齐看向了丁岁安。 大吴素有两院两监的说法。 两监指国子监和钦天监。 两监中的国子监,为国培养预备官员;钦天监虽不科举,但监正袁丰民亲自收了几名学生,地位相对超然。 两院则指国教文院、律院。 类似预科班,经两院学习,优秀者才有可能成为国教修士。 以如今国教声势,两院影响力自然不可小觑。 文院山长,在大吴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丁岁安稍稍思索,起身道:“诸位稍候,我去前头看看......” 几人望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忧。 ....... 约半个时辰后。 丁岁安回转,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陈翊问道:“元夕,陶山长此来......” “陶山长欲聘我为......文院供奉。” “.......” “.......” 场间瞬时沉寂。 要晓得,几人结拜的契机,便是共同诛杀了一名青衣修士。 若此事泄露,他们和国教便是生死仇敌。 现下文院却来聘主谋为供奉? 好吊诡...... 高干不由低声道:“元夕,那你怎么拒绝的?” “拒绝?为何要拒绝?” 丁岁安在台阶上坐了,环视众人,笑道:“我应下了。” 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陈翊先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后,抱拳见礼,调侃道:“哈哈哈,好,见过丁供奉,日后还望多多照应。” “哈哈,好说,好说。” 文院聘丁岁安为供奉的原因,不难猜。 大抵还是因为那首忆秦娥......一词助两人破境,这样的宝贝不赶快揽到自家阵营,还等什么? 丁岁安七人杀过仙师,也是事实。 但没人知道啊! 老六以一种超然身份混进国教内部,万一有点风吹草动,大伙才好提前知晓。 如今,坐在你们面前的是:大吴禁军最年轻的都头、西衙影司的后起之秀、文院高薪聘请的供奉、重阴七人混入国教的卧底、兰阳王妃的蓝颜知己...... ...... 同日。 兰阳府城。 一早,城内驶出由四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行至城东十里亭,知府李凤饶率同知、通判等佐官亲自候在厅内。 林寒酥下车,向父母大人亲自送行表达了感谢。 应对得体,有礼有仪。 虽眼前这位寡居王妃为一介女流,在场官员却无一人敢小看。 数月前,任谁也不会想到即将殉夫的王妃,会在几个月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杜家连根拔起。 性情坚韧果决、手段凌厉狠辣,再有其背后隐隐的西衙影子......抛开王妃这层身份,也是位人物。 “王妃得殿下懿旨,归家守制。往后,王妃若得闲暇,可回兰阳看看......” 李凤饶一番声情并茂。 但他们这么多官员亲自送行,仅仅因为“尊敬”是说不通的。 更重要、更实在的,还是王妃在清退王府强占、隐占田产时,为拉拢府衙配合,而给出的万亩公田。 虽说大官儿吃大头、小官吃小的、衙役喝汤,但府衙上下,全部受益是不争事实。 临别,李凤饶又压低声音道:“王妃临行,府衙备了一份薄礼,在前方五里的沉沙岗,还请王妃笑纳。” 林寒酥想必早已知晓这份礼物是甚,端方回道:“谢李大人。” 巳时,林寒酥上车,马车粼粼东向。 四辆车,除了她这辆马车,其余三辆只够装些寝具、首饰、衣物。 剩下的大件,譬如睡惯了的床、妆奁、长榻等等,则走装船走水路。 比起颠簸马车,坐船无疑更舒服。 林寒酥之所以选择陆路,正是因为要亲手收了府衙的“礼物”。 “勾这边,勾这边呀!” “......” “朝颜你真笨,勾这边“花十字”就成了!” 马车内,阮软和朝颜在玩“翻花绳”的游戏。 这种小女孩才玩的幼稚游戏,林寒酥八岁就不玩了。 林寒酥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儿,刚走没多远的马车又停了下来,只听张嫲嫲在车外低声道:“娘娘,沉沙岗到了。” “嗯。” 林寒酥应了一声,扶着张嫲嫲的手下了车。 沉沙岗上有片密林。 岗下,焦捕头好像在此等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见王妃和张嫲嫲往岗上走去,王喜龟一个眼色,和公冶睨一左一右跟在了后头。 ...... 沉沙岗上,密林之中。 两名差人分别打开了杜二郎、杜三郎身上的沉重枷锁。 见差人又递来了清水和面饼,杜三郎心思不由活络起来,“这位兄弟,人有时运高低,你别看我们兄弟现下走了霉运,但早晚有东山再起那日,到时,一定重赏你。” 那衙役闻言,戏谑道:“那小的提前谢过三爷了。” “好说好说。” 杜三郎活动了一下酸疼脖颈,抱着面饼狼吞虎咽起来。 三个月前,因王府前那场闹剧,两人被李凤饶以“攀诬”之罪暂且收押。 彼时,兄弟俩虽焦虑不安,但总归还有几分底气。 但这份底气,却在正月十七夜里随着一声巨响,化为了灰烬。 自从那天过罢,本来好酒好菜的供应忽然断了,狱卒对他们从刚开始的奉承热情逐渐冷淡。 再往后,李凤饶亲自为两人定了罪,“杖百、徙两千里、发配弘州”。 上月,那顿棍子差点把两人打死。 如今刚刚养好伤,便踏上了发配之路...... 想起这一切,都是拜那名小赤佬和林寒酥所赐,杜三郎不由恨的牙痒痒。 咀嚼力道不由大了几分。 “嗑嚓~” 踩断枯枝的声音,让兄弟二人同时抬头。 林中,一抹窈窕身影,缓缓走来。 片刻后,林寒酥款款走到二人身前三丈外站定,居高临下打量二人。 “你怎么来了!” 杜三郎很受不了林寒酥的眼神......淡漠,极度的淡漠。 甚至连恨意都没有。 四个多月前,这个女人在他眼中还是一条待宰羔羊...... “你看不起我?你敢看不起我?你一个商贾之女,凭甚看不起我?” 林寒酥的眼神,让杜三郎很受伤,低吼着起身,便要逼上前去。 却被王喜龟一脚踹翻。 相比心灵受伤的杜三郎,杜二郎已察觉不对,慌忙四顾,观察周边环境。 这时,焦捕头迈步到两人跟前,嘿嘿一笑,“二爷、三爷,王妃心慈,不愿看两位受苦,现下枷锁已开,两位快逃吧。” “......” 杜三郎一愣,疑惑看向林寒酥。 可身旁杜二郎一句话便让他如坠冰窟,“我们若逃,焦捕头是不是就要当场格杀了?焦捕头,你是府衙公人,助纣为虐不怕府衙诸位大人治罪么!” “诸位大人?哈哈哈......” 焦捕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大笑一番后,脸色瞬间阴冷,“两位爷既然不识趣,那小的便失礼了......” 说罢,一摆头,负责押送的两位差人当即提着哨棒走上前来。 逼近后,二话不说,一棍挥下。 “等等,我......” 杜三郎下意识抬手阻挡,口中的话尚未说完,哨棒裹挟着破风之声已当头砸下。 “咚~” 一声闷响,杜三郎的脑袋肉眼可见凹下一块。 鲜血顺着额头淋漓而下....... 杜三郎抬手动作就此定格,在原地保持着坐姿,两三息后,才往后一仰。 没了声息。 杜二郎见状,再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爬起,朝密林深处跑了起来。 边跑边嚎,“救命!救命啊......” 这次,焦捕头亲自追了上去。 杜二上月受杖刑,伤势未痊愈,哪里跑的过如狼似虎的焦捕头。 仅仅十余步,便被后方的焦捕头追到了身后,一刀捅入后心...... “救~救命~救救我......” 杜二一时未死绝,一边往前爬,一边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嘴唇翕合之间,血沫一股股往外涌。 焦捕头再上一步,踩住后背,将贯体佩刀拔出。 “啾~” 带出一道血线。 杜二趴在地上的身子一颤,望向密林......至死都没想明白,当初不过是殉一个没甚权势的女人,最后怎么搞成了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双目渐渐失去了神采。 焦捕头伸手探了探鼻息,弯腰将佩刀上的血迹在杜二身上蹭干净,随后走向林寒酥。 “嘿,娘娘,处理妥当~” 林寒酥面色平静的点点头,旁边自有张嫲嫲取了银钞递上,替王妃道:“焦捕头,这些银子拿去和弟兄们吃茶。” “嘿,谢娘娘赏~” ....... 巳时三刻。 自始至终一句话未讲的林寒酥步下沉沙岗,登车前,回望十几里外只剩了一个黑点的兰阳城。 在此生活了六年多...... 说痛恨,谈不上,一切皆是命数。 唯一让她有些遗憾的是,最好年华空耗,若她十八、遇上十八的小郎......那该多好。 回头,上车。 “朝颜你勾这条,对对对,这叫面条......” “诶,还以为多难呢,学会了学会了,再来撒!” 正和朝颜翻花绳的阮软见林寒酥去而复返,双手撑着花绳,仰头问道:“王妃姐姐去做什么了呀?” 林寒酥展颜一笑,“办了点小事,现下忙完了,咱们这就出发。” “王妃姐姐要玩翻花绳么?” “......,好!” “软儿!咱俩玩的好好的,你不带我啦?” “笨!可以三个人一起玩的......” “唔......来,我已经学会了。” “你才学了点皮毛,不要骄傲自满。你还有首曲儿没学呢......” “曲儿?你唱来听听。” “咳咳。花绳新,变方巾,方巾碎,变线坠,线坠乱,变切面......王妃姐姐,一起唱呀!” “呃......本宫......” “哎呀,反正又没外人,一起唱嘛!” “好吧......” “花绳新,变方巾,方巾碎,变线坠,线坠乱,变切面,面条少,变鸡脚,鸡脚老想刨,变个老牛槽,老牛来吃草,它说花绳翻得好......哈哈哈~” “哈哈哈~” 车队迎着晨午红日,一路东向。 沿途洒下一串银铃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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