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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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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春风之下,众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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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正。 皇城谨身殿,一尊尊鎏金鹤形烛台将殿内照的亮如白昼。 龙榻之上,吴帝半倚软枕,身上盖着明黄锦被。 相比去年秋时的红润面色,短短大半年,一张脸又迅速苍老下来,皱纹细密,两颊凹陷。 半睁半闭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薄翳。 “.父皇,南征之败虽与逆臣秦寿脱不了干系,然则”兴国坐在榻前绣墩上,以一贯温柔的声音道:“我军军纪涣散才是溃败之根本原因,将骄兵惰,转卖军功、贪墨粮饷,令不行禁不止。儿臣觉得,整饬军纪,已是刻不容缓” 吴帝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痰音,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 “故此,儿臣任命贺大年、孙铁为当正副使成立正军司使,专司纠察禁军及京畿驻军风纪,肃清顽瘴痼疾。下设正军司马,由朱雀军骁骑都头丁岁安充任~” 兴国为吴帝掖了掖被角,浅笑道:“父皇可还记得此子?” 吴帝稍显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思索丁岁安是谁。 兴国也没让老父多费脑子,自己继续道:“便是败军之际将翊儿救出重围的那名小都头,父皇还下了嘉奖旨意~” “哦,原来是他啊” “对。今次南昭和谈,他作为护卫军使又立新功,此子虽出身军伍,但有勇有谋,非寻常莽夫可比。由他任正军司马,既酬其功,亦堪其任。更重要的是,他与各方牵扯不深,正好秉公行事。” “嗯,棠儿看着办吧。” “是,父皇。” 简单几句对话,吴帝的呼吸便有了几分粗重。 少倾,兴国走出谨身殿,回望身后高大幽深建筑,低低叹了口气。 “殿下,回府么?” 随行侍女低问,兴国收回目光,却道:“去钦天监。” 钦天监,可俯瞰全城的阏台。 头上,明月高悬。 脚下,天中万户,街巷纵横。 “.老师,父皇去年夏秋时,龙体已大为好转,如今才大半年时间,便已呈老态龙钟之相。” 兴国恬淡面色却难言眉眼间的忧虑。 与她并肩而立的袁丰民须发皆白,一身农家布袍,声音平和,“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此乃天道循环,若强行逆天而为,必遭反噬。殿下当放下执念,顺其自然,让该来的来,让该去的去.” 似乎是在说吴帝的身体,又似乎不止 兴国沉默片刻,目光落于天中浩瀚灯海中的某一处,忽道:“老师教诲的是。天道循环,确非人力可逆。” 初听这话,极为乖巧恭顺,可接着她便话锋一转,“草木一春,萌发、滋长、枯荣,皆依其时、顺其地。可有的种子落于沃土,得享阳光雨露,终得亭亭如盖;可有的种子,偏偏生于阴翳,长于荆棘,若一味只讲顺其自然,只怕终其一生,也难见得天日” “呵呵,种子生于沃土,虽亭亭如盖,其根须却未必如生于荆棘者那般深扎土石、坚韧不屈。殿下怎知那荆棘中的种子,不以其磨砺为滋养,反以为苦?又怎知它不以其阴翳为庇佑,反以为憾?天地造化,各有其时,各有其道,强分喜恶,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执念罢了。” 恰好,一阵习习春风吹过,卷动师徒衣角飘飞,袁丰民也顺着兴国的视线落向一片灯火璀璨处,笑道:“就像此时春风,吹得了贩夫走卒,也吹得帝王贵胄.并无差别。春风之下,众生平等。” 戌时末。 丁岁安翻墙回家。 “朝颜~颜儿?” 后宅静悄悄的,唤了两声不听回应,便转去了前宅。 路过前院佛堂时,本已走了过去,他又倒退两步,身子后仰.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不大的佛堂内,阿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宝相庄严。 他对面,阿吉坐在另一只蒲团上,一手托腮,昏昏欲睡。 “阿智.你们在干啥?” “阿弥陀佛,贫僧在给阿吉施主讲经。” “好吧。对了,看到朝颜了没?” 丁岁安问罢,看样子快睡这的阿吉才抬头道:“朝颜被隔壁那个什么王妃唤走了,已去了一个多时辰。” 咦,林寒酥今晚回府了? 她喊朝颜过去干啥? 此时隔壁。 霁阁二楼。 林寒酥端坐于紫檀书案之前,纤长玉颈微微前倾。 案头摇晃烛光,为如玉侧颜镀上一层温润光泽,长睫低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阴影,更衬得眸如点墨,沉静深邃。 她正将一摞卷宗分别归入“安平”“临平”“朔川”“卢阳”等字样的锦匣之内。 动作不疾不徐。 随后,她展开了书案剩下的最后一册卷宗,卷头赫然写着翼虎军丙营郑金三的名字。 卷宗内,详细记载了他的出身、履历,以及和安平郡王府的关系。 凤眸沉凝,快速阅览罢,皓腕悬空,在卷宗底部空白处写下“死忠”二字。 若此时有外人看到案头堆积的东西,一定会惊掉下巴俱是近年来各位皇嗣、勋贵在禁军中安插的亲信。 并非说他们已有不臣之心,但皇帝一日年迈过一日,大家似乎都在为某天的到来做着准备。 身后五尺外,贴墙站立的朝颜大概是腿脚酸了,悄悄曲起右腿活动了一下。 林寒酥那双凤眸依旧留在卷宗上,却道:“站好!” “人家都站了一个时辰了呀~” 朝颜鼓着腮,小声抗议。 林寒酥头也不回,只抬手拿起了手边的戒尺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姐姐,你莫以为我怕你呀!真打起来,姐姐未必是我的对手!” 朝颜很不服气,“都是相公交待,让我敬重姐姐,方才你打我屁股,我才没还手!” 林寒酥闻言,这才轻扭腰肢,侧身看来,“知道错了么?” “我哪错了呀?那房子是袁二行主动说要免赁钱,我一没偷、二没抢,也没仗势欺人。” “废话!若不是小郎任了那正军司马,他鬼迷心窍了免赁钱?你当是便宜能占,人家想要的比这点赁钱更多!这是鱼饵,你咬了钩,以后就由不得你了!” 林寒酥声厉惧色,很罕见。 其实吧,方才一番教育,朝颜已经意识到怀宁坊那栋房子不能租了,那袁二行是想借自己绑相公上船。 并且也下定了主意,明日一早便过去将此事推了.反正还没办手续。 但今晚被喊过来,姐姐不由分说先用戒尺在她屁股上抽了几下,然后又罚站了一个时辰。 怎么滴,小狐狸不发威,你当我是老母鸡哇! 这窝囊气,咱不能忍。 不过,和姐姐动手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用嘴巴还击了。 “姐姐不用给我讲大道理,姐姐就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 最后这个“你”字,尾音明显挑高。 “对呀!” “我嫉妒你什么?” “你嫉妒我陪相公去了南昭,嫉妒我比你更讨相公喜欢,嫉妒我会的花样比你多,也嫉妒我比你年轻” 妖就是妖,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讲! 林寒酥听到朝颜理直气壮炫耀“会的花样多”时,饱满胸脯已经快速起伏了,但最后那句“比你年轻”瞬间让她炸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林寒酥噌一下起身,抓着戒尺就冲了上去。 “pia~” “哎呀!” “pia~” “哎呀,你看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pia~” “姐姐,相公说过,要爱护小动物!你要爱护我呀!” “pia~” “哎呀!” 林寒酥不语,只追着朝颜满屋子跑。 亥时。 丁岁安轻车熟路,翻进隔壁嫮姱园。 时辰尚早,他推门入内,却见许嫲嫲、晚絮、意欢等人都在,且同时抬头望向二楼.好像正有什么热闹发生。 “姐姐再打,我可要生气了呀!” “pia~” “哎呀,我真生气了呀!” “pia~” “哎呀!” 丁岁安站在门口,楼上动静听的清清楚楚。 他不由加快脚步,直接登上了二楼。 楼上,林寒酥林寒酥云鬓微散,颊染薄红,凤眸蕴着显而易见的愠怒,手中戒尺扬起,正追着那道灵活的身影。 朝颜双手后绕,捂着屁股,满屋子乱窜,嘴里还不忘嚷嚷,一副不服管教的熊孩子模样。 “错了没?”林寒酥微喘,气恼又无奈。 “我没错!” 前一秒还在顶嘴的朝颜,下一秒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丁岁安。 却见刚刚还是一副犟种模样的小狐狸,瞬间变了表情。 唇角一弯,根本不需任何酝酿时间,狭长狐眼便瞌起了泪花。 方才还活蹦乱跳、犟嘴顶舌的小狐狸,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啊”了一声,便精准无误的跌进了丁岁安怀里。 接着,抬起头,狭长狐眼眨动间,泪光已盈盈欲坠,嗓音又软又糯,带着十二分的委屈和为了家宅和睦的忍辱负重,“相公,奴奴知错了,就让姐姐狠狠打奴奴吧” “.” 刚刚追到近前的林寒酥不由刹住脚步,饱满胸脯气的颤颤巍巍,抬起戒尺指着朝颜道:“你就演吧!” 说罢,将戒尺往丁岁安手里一塞,她自己别过脸去,带着被“倒打一耙”的憋闷道:“你是一家之主,我管不了了,你来管!” 人家朝颜见状,不但不跑,反而乖乖趴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主动撩起裙摆,露出了那留有淡淡戒尺红痕的小皮鼓,回头望向丁岁安,泪眼婆娑,满是逆来顺受的凄楚,“相公,你打吧,只要姐姐能消气,便是打死奴奴也行” “.” 林寒酥:诶?你这小浪蹄子,我倒成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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