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学院开学没几天，日头刚爬上树梢。
苏婉带着几个账房先生，气势汹汹地杀到学院门口。
一想到自己的十万两银子被林子印拿去招了一群赌鬼、乞丐、杀猪匠当老师，还公然宣称不教圣贤书，她就觉得一阵心痛。
”大小姐，这学院看着跟菜市场似的，能教出什么来？”老账房擦着汗。
确实像菜市场。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得跟下冰雹一样。
”进去看看！”苏婉咬着银牙，提着裙摆跨进大门。
林子印正背着手在走廊上溜达，脸上挂着那种让苏婉恨不得咬一口的惬意笑容。
”哟，苏姑娘来了？”林子印一脸惊喜，”正好，本官带你参观一下咱们的特色课程！”
他心里正美着呢——刚才路过教室，听见里面教的都是”怎么出老千””怎么捅人不流血”。这要是让苏婉听见了，肯定的当场撤资！到时候资金链断裂，学院倒闭，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被赐死了！
”来来来，先听听这一堂算术课！”
林子印热情地把苏婉引到教室窗外。
教室里，只有九根手指的赌坊荷官钱九指，正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挥舞着骰盅的摇杆。
底下的学生个个手里捧着算盘，眼神狂热。
”都给老子听好了！”钱九指唾沫横飞，”今天咱们讲"九出十三归"的利息算法！要是连这都算不清楚，以后出了社会，裤衩子都得赔光！”
”假设！张三借了高利贷一百两，日息三分，利滚利，过了十五天，他连本带利该还多少？如果他还不上，咱们把他的房子抵押了，折旧七成，咱们是赚了还是赔了？”
”开始！”
啪！钱九指一拍桌子。
噼里啪啦！几十把算盘同时拨动，清脆急促，如同战场上的金戈铁马。
林子印听得眉飞色舞——这是正经人教的东西吗？教学生放高利贷？这苏婉要是能忍，我就把这算盘吃了！
他偷眼看向苏婉，准备欣赏这位首富千金愤怒离场的画面。
然而，苏婉不仅没动，反而瞪大了美眸，死死地盯着教室里的孩子。
仅仅过了数十息。
”五百三十七两六钱三分！”一个黑瘦少年猛地举手，”抵押房子若是价值超过三百两，咱们净赚一百八十两！若是低于这个数，那就得把他的牛也牵走！”
”对！还得算上催债的人工费！”另一个孩子补充，”加上人工费，若是房子不到三百五十两，咱们就亏了！”
”好！算得准！”钱九指大笑。
窗外，苏婉身后那个跟了她三十年的老账房，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题……老朽还得算上半刻钟，这群娃娃，十息就出来了？”老账房哆嗦着嘴唇。
苏婉的眼神变了，变得无比炽热。
她苏家生意遍布江南，最缺的就是账房！一个好的账房先生，千金难求！
可现在，这里坐着几十个！
这是顶级的金融人才啊！
”林大人……”苏婉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林子印假装痛心疾首，”我也觉得不像话，教坏小孩子嘛！我这就去把钱九指赶走……”
”不！”苏婉猛地抓住林子印的袖子，力气大得吓人，”别赶走！千万别赶走！这个老师，我给他加钱！”
林子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婉已经走向了操场。
一群学生正围着一堆巨大的石块。授课的铁匠指着一块千斤巨石：”要是让你们硬搬，累死也搬不动！但咱们得学会用巧劲——这就叫杠杆！”
铁匠拿出一根粗木棍，垫上一块石头，轻轻一压，那千斤巨石竟然动了。
”还有滑轮组！”魏破天在一旁吼道，”以后上了战场，运粮草、架云梯、守城门，都要用到这些！谁要是算不准力道，那死的就是你！”
”现在，分组搭建简易吊车！一刻钟内，把这堆石头给我运到墙头上去！”
学生们一哄而散，有的画图，有的找支点，有的缠绳索。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不到一刻钟，几个简易的木制吊臂就竖了起来，巨石被轻松吊上了高墙。
苏婉看得目瞪口呆。
她想到了苏家的船队，想到了码头上那些笨重的货物——如果有懂这些技术的管事，效率至少能翻倍！
”人才……都是人才啊！”苏婉喃喃自语。
林子印在一旁心里发毛——不是，这剧本怎么又偏了？
”林大人！”苏婉猛地转过身，一脸严肃，”这些学生，什么时候毕业？”
”啊？大概……三年？”林子印随口胡诌。
”太久了！三个月！”苏婉大手一挥，”三个月后，这批学生，我苏家全包了！只要考核合格，不管是算账的还是懂工程的，直接进苏家商号！起薪每个月五两银子包吃包住！年底还有分红！”
五两？
这年头，一个七品县令的俸禄才多少？普通百姓一年到头也就攒个二三两！
”不是，苏姑娘你冷静点……”林子印急了，”他们学的都是旁门左道啊！”
”我不管什么旁门左道，能帮我赚钱的就是大道！”苏婉眼中充满崇拜，”我现在终于明白大人的深意了！您这是在搞"定向培养"啊！您早就看穿了当今世上实用人才的匮乏，所以才另辟蹊径！”
”这哪里是乱来，这分明是经世致用的大学问！林大人，您真是高瞻远瞩！”
来自苏婉的赞赏值+2000
检测到宿主无意中推动了职业教育的发展，获得成就：职教祖师爷】
林子印：”……”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就想让他们变成赌鬼和苦力啊！
刚才苏婉那豪言壮语，不知被哪个耳朵尖的学生听去了。
”起薪五两？包吃包住？！”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学院，又以光速传到了校门外。
原本还在观望的家长们，疯了。
”什么？还没毕业就被首富预定了？”
”一个月五两银子？我家那头牛卖了也不值五两啊！”
”快！回家把二狗子叫来！别种地了！来学算账！”
”让开！我要报名！”
一时间，清河学院门口的人潮差点把牌楼给挤塌了。
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看着那些被家长拽着、鼻涕泡还没擦干净就嚷嚷着要学”杠杆原理”的娃娃们，林子印站在风中，凌乱了。
完了。全完了。
谁能想到，这群原本该成为社会毒瘤的家伙，竟然成了香饽饽？
”林大人，咱们是不是该扩建校舍了？”张德一脸兴奋地凑过来，”照这个架势，还得再招五百人！”
林子印看着他，半晌才憋出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