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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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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跳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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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知画有些急:“为何?难不成你还拉不下脸来?” “自然不是!”宋妍一口否认,尔后,她试探道:“知画,若你是我爹,你觉着是让我在主子跟前多服侍几年,还是让我早早出府嫁人,划算些?” 知画掰着手指头算道:“自然是要多服侍几年的。你在大太太院儿里当差时,月银便是丫鬟里的头一份儿,一月可有二两银子,再加上四时八节里的赏赐......若是出了侯府这道门,哪里还有这份好差事来?” 宋妍翻遍了原身的物品,也只零零总总翻出不足三两的碎银来...... 钱都去哪儿了? 难道是都孝敬给了焦父? 知画又俯身过来,凑在宋妍耳边低声道:“焦大叔还指望你被哪个爷看上,给收房呢。怎会看得上安子那小子?” 宋妍咂舌,“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知画耸了耸肩:“他喝醉了酒啥话都跟我爹说.....” 原是如此......看来两家交情很不错。 宋妍半是试探半是解释:“你都能算明白这笔账,我爹一个庄头,难道还算不明白?” 知画面上有几分明悟:“这......你爹既愿意多留你几年,那为何如今要将你配人?” “自是有人授意。” 知画更为疑惑,嘟囔着:“谁那么闲,会留心你个浆洗房粗婢的婚嫁之事......” 骤然—— 知画杏眸微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压低声音道:“难道——将你配人,是......是大太太的意思?” 宋妍点了点头。 她刚刚将前后事情细细捋了一遍。 大抵是如此了。 大太太要她离开侯府。 宋妍甚至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原身从明存堂被罚至浆洗房的这一连串事儿里,有多少是大太太的手笔呢? 宋妍并不十分肯定这个猜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太太要将她驱逐出府。 但现在,这些问题不是首要要解决的。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知画急得团团转:“看来大太太这次是彻底厌弃了你了......大太太都不给你做主,还有谁能为你做主?这还怎么想办法......” 宋妍抬手轻轻握住知画的臂腕:“知画,你可知我爹现在在哪里当差落脚?” “自然是知道的......”知画立时回过味儿来:“你不会是要去说服焦大叔吧?” 宋妍点了点头。 知画犹豫了一瞬,尔后,点了点头:“也好......死马当活马医吧。你随我来。” “焦大叔过完年就要回庄子上,一般也不会给他什么常差,”宋妍跟着知画一面认路,一面听她的碎碎念,“以前西院儿你家住的那屋,已经腾给徐进家去住了,如今焦大叔住我家哩......嗐,你肯定记不得我家在哪儿了......” 知画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宋妍留心着其中可能有用的讯息。 宋妍跟着她顺着这条夹道连过了两座院门,远近邻里传来的萧鼓之声也愈发清晰,及至见着两扇黑油大门临街大开着,才惊觉已至侯府后门。 路过的行人面色多有喜庆,手上也多提着果子鸡鱼、麻秸柏枝、春贴画幅等物什,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呀,今天该是有跳傩的来讨赏钱......”知画插了句。 原是如此。 跟着知画径直走过后门岔口,又过了两道院门,才在府墙边儿的一座小院前驻足。 宋妍观摩着眼前这座不大却规规整整的院落,心想,原身一家子之前在侯府里,混得应是不错的...... 甫一进院门,便见两个梳着总角的小童蹲在一颗银杏树下,耍着推枣磨。 “你输了!” “没有!我明明转了六圈儿的!我赢了!” “你记错了!” “你才记错了!赖皮鬼!” 眼见二人吵得又要打闹起来,知画忙上去一手一个拨开,“诶——不许动手!” “阿姐好,瑞雪姐姐好!”两个小孩齐声唤道。 宋妍面上带笑应着。 “爹娘在不在家里?” 年纪稍长的喜平吐字清晰地回答:“娘去了太太屋里做事了,爹正在福叔屋里吃酒哩!” 知画点了点头,“知道了。玩儿去吧......” 俩小孩一溜烟跑进了西厢房第二件间屋里去了。 知画摇头笑了笑。尔后,她抬手往正房一指,“那便是福叔家了,跟我来。” 宋妍应声随往。 至正房阶下,便听得里面朦胧絮絮语声。 知画便隔着那道水绿色湖绉棉帘唤道:“福叔在么?我是知画,来寻我爹哩!” “在,”福叔应了声。 不多时,一个五短身材、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掀开了门帘出来,满脸疑惑:“画姐,怎这个点儿来寻?” “爹,焦叔在这么?瑞雪正要寻她爹呢。” 宋妍适时福身打招呼:“荣叔好!” “诶,好......”李荣面上松泛了三分,“你爹出去了,不在府里,估计......一时半刻也回不来的。画姐儿,你带人去家里等着,天儿冷,别冻着了。” “我晓得的,爹。” 见着姐俩进了西厢房,李荣也转头掀帘进屋。 知画招呼着宋妍在明厅里坐下,“等我烫注子酒来罢,暖暖身子。” 宋妍忙起身拉住要往外走的知画:“这节骨眼儿上,还是不喝了。我怕我吃醉了酒,与我爹话也说不清了。” 知画噗嗤一笑:“你那酒量海了去了,怎会怕这两瓯子酒?” 原身酒量这么好?可宋妍自个儿是一杯就倒的......她现在可不敢赌: “病一场,酒量也大不如从前了......” 知画闻此,也只作罢,转而道:“那我去笼盆火来,不然干坐在这里得多冷。” “我同你去。” “好......” 笼了一盆火,摆在临窗的一方八仙桌下,知画简单治了四碟细果子,点了两盏胡桃松子泡茶,二人便坐下,边聊边等人。 “若是你说不动你爹,你又打算怎么办?”知画面有愁色。 “那就从其他人身上找门路。” 要么说服焦二或者安子自愿放弃,要么......就想办法让他们不得不放弃。 无非就这两条路。 目下,宋妍只是心里有个大致的想法。具体怎么实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是不成,我去求老太太!求她替你做主!”知画“咚”地一下放下茶碗,目光决然,大有壮士断腕般的气势。 “哪里就到这步田地了?”宋妍摇了摇头,劝她:“我在老太太面前脸都不曾露过,用这事儿烦扰她老人家,只会让你自己吃亏罢了。” 宋妍继续安慰:“你放心罢,俗话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我会找到法子的......”(注1) 二人又说了好一阵的话。 日渐西斜,将宋妍放在焦二的那点子微薄希冀,也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不等了。”宋妍利落起身,“走罢,你都出来这会子了,老夫人不寻你?” 知画劝留:“今日跳傩,老夫人允了半日的假......再等等罢。” “不等了。” 一年半载才家来一次,这都第二天了,也没托个人带个口信给她这个独女。 看来,焦二并不疼爱这个女儿...... 焦二这条路走不通,那便在那安子身上找门路。 得想个法子,吓退那安子,最好吓得他连夜找焦二退了这门亲—— “福叔!”外间连声呼唤扰乱了宋妍的神思,“跳傩的来了!跳傩的来了!” 宋妍、知画二人前后脚出了房门,便见卫福带着两个手捧红木钱匣子的小厮,往院外去了。 “走,去看跳傩!去去这晦气!” 左右也将夜了,安子今日是没地儿寻去了......日日拘在这四四方方的内宅里,今日这热闹不凑白不凑。 临门后街处已是人山人海,其间传来一阵咚咚锵锵的鼓钹之声,甚是热闹。 宋妍被知画拉携着,往众仆妇人群前面挤动,摩肩接踵地一层层往前过去,直至前排。 只见几个油墨彩妆上脸的男子,扮作鬼判,大开大合地跳着舞。 宋妍正绞尽脑汁地思量吓退安子的法子,故而看得也很心不在焉。 “你猜他们原是作什么营生的?”知画往那鬼判方向一指。 “唱戏卖艺的吧。”宋妍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错啦!”知画兴致勃勃:“他们原是花子。”知画显然已是习惯了宋妍的“失忆”,又耐心跟她作讲:“喏,现在跳的是"魁星开天地",这个蓝脸的便是魁星。”(注2)(注3) 宋妍也不好扫知画的兴:“那个红脸拿云帚的呢?” “他和旁边那个拿金蝉的一起扮合和二仙。” 宋妍手又往更远的一个白面老头指去:“那他呢?” 未及知画回答,一声脆生生的童音咯咯笑答:“那是凶星土地呀!你怎的连这个都不知道?羞也不羞?哈哈哈......” 宋妍垂首,循声俯视,只见旁边一个脸蛋红扑扑、身材有些敦实的小女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着的糖饼,正笑眯眯地仰视着她。 像那年画里的娃娃。 又闻知画一声惊呼:“我的小祖宗,你怎地跑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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