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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子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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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问心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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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天下为公,那公心何在?” 谢云居高临下,叩问之声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不断冲击着二先生脚下的书山。 “在推己及人。” 第二梦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的书山在浩然之气的加持下再次不动。 “人作何解?亲人,友人,恋人,旁人……” 谢云步步紧逼,不肯给二先生片刻喘息的机会。 “人即为天下人。” 二先生再次做答,可隐隐间,她的身形却产生了晃动。 “既如此,若为一人便算不上公,非公便是私,对否?” 谢云目光如刀,书山问心不能说出违背本心的话,既如此,便可对其行径做出批判。 至圣先师显灵时,“知行合一”的四字箴言早已深入人心,若心中道理与实际行为相悖,那么支撑儒修境界的浩然之气便会溃散。 …… “二先生为何只守不攻?难道这笏板一出,便是二先生也难以招架?” 神策军指挥使到底不懂儒家的弯弯绕绕。 他只见原本牢牢占据至高点,把握胜局的二先生,忽然被谢云缠上了。 回应间也没了先前的从容,大有避重就轻之势。 而谢云却步步紧逼,丝毫不肯相让。 这难不成就是真正的问心局? 又或者,是那亚圣笏板的加持太过强大,竟让人连反驳的底气都没了? “亚圣笏板不过是让谢云的书山高过二先生,从而争取到继续问心的机会。” 李修文摇头,最初的问心本就是由占据高处的二先生发起,谢云的“何为公”不过是轮次所及。 而谢云选择在问心之后,借助亚圣笏板的文气反超书山,便可跳过循环再次诘问。 看似只是多了一次问心的机会,可正是这一次反转,让谢云占据了主动权。 “谢云或许寻到了致胜的关键。” 李修文望向谢云的目光中,难掩赞叹之意。 能在失去先机的情况下奋起直追,还能率先洞察对方心境上的漏洞,这份洞察力,不愧是能让国子监祭酒禅位的人杰。 …… “二先生为何会产生动摇?” 乐曲大家许龟年看着眼里,急在心里。 一向对答如流的二先生竟被始终居于下风的谢云寻出了破绽,这是如何做到的? “怪哉,先前的理论也未曾涉及到"公私之辩",谢云是如何察觉的?” 李甫也未能琢磨出其中门道,谢云这一手反转来的实在太过仓促,就好像未卜先知一般。 “你们可知晓二先生半步三品的"文道"?” 王舜眼神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出言道。 “莫非这"公私之辩"与二先生的文道有关?” 李甫倒吸一口凉气。 天下皆知,杨明院长以“格物致知”入三品大儒。 但外人不知的是,他在悟出格物之道后便枯坐于青霞山巅:一方面是想精进完善理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夯实基础。 儒修的文道若不完整或产生动摇,便会留下“心痕”。 应对心痕的最佳办法,便是枯坐求索以达圆满之境,或暂时将其压制。 但倘若在此过程中与人论道辩驳,稍有不慎便会本心失守,陷入极其凶险的境地。 …… “二先生,读书人应当为何而学?” 谢云继续发问,字字如刀。 “当为天下,当为太平!” 二先生昂首回应,这一次的声音不再如以往轻柔,而是高亢激昂,响彻寰宇。 这是她半步三品的文道理念。 尽管只摸索出一半,却已是她心中最坚定的理念,因此她斩钉截铁,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是二先生的文道?” 白鹿书院的先生与所有儒修,在二先生开口瞬间均精神一振。 正如当年杨明院长提出格物理论时,众人初闻的心头震颤。 读书人的使命? 亚圣一脉曾诠释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 而二先生所言,分明是她所悟所行的全新文道。 难怪二先生对自己半步三品的理念始终三缄其口,原来这是与国子监对立的理念。 如此气魄竟出自女子之口,当真是闻所未闻,令人肃然起敬。 “坏了!二先生的文道未全,谢云此刻提起莫不是……” 兵法大家王舜终于明悟谢云的算计。 从“公私之辩”时,谢云便埋下伏笔,此刻借问心局逼迫第二梦道出文道,正是以“公私”为切口,直攻其未圆满的理念根基。 “他怎可如此!二先生信任他,才将未全的文道口述与他,竟被反过来利用!” 李甫也察觉异样。若二先生从未向旁人透露文道理念,谢云却能步步为营、筹谋良久,分明是早已知情。 “二先生……要败了。” 许龟年面如死灰。虽不愿承认,可谢云既已抓住第二梦心境与文道的破绽,便再无回天之力。 …… “若无公心,何论天下?若为一己私欲,何来太平?” 问心局无法撒谎,唯有本心可依。 因此,一旦在问心局中占据上风,便可趁胜追击、刨根问底。 若对方理穷词尽、无法回应,便是败北,脚下书山也会轰然碎裂。 “二先生,公私不分,何谓天下?文道不全,妄论使命!” 谢云手中亚圣笏板光华大作,一道道文气如海浪般朝第二梦脚下的书山拍击而去。 一时间,波涛汹涌,浪潮似要移山。 “噗——” 第二梦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出。 原本压制住的心境,在谢云的连番逼问下终于难以支撑。 天下第二的儒修身上,浩然之气开始消散;直入云端的书山,也在第二梦踉跄的身形中逐渐土崩瓦解。 “二先生,既失了本心,就莫要苦苦支撑了。” 谢云闭上眼眸,似有不忍,却咬牙道出最后一句诛心之语。 亚圣笏板再次绽放光华,海量浩然之气化作席卷群山的浪潮,朝着第二梦奔腾而去。 轰隆隆—— 由文气凝成的书山碎成一本本翻飞的纸页,在海浪冲击下如水中浮萍般飘摇,翻开的纸页似翻肚的鱼儿,奄奄一息。 书山溃散,第二梦脚下再无支撑。 周身浩然之气逸散,再也无法凝聚祥云。 她只感到自己不断下坠,不断下坠,从云端坠入尘埃。 大坪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众人的眼中,书院才情盖世的女夫子此刻正如风中的落叶一般,往下飘零。 “好不甘心啊……” 第二梦心中掠过这一念头。 谢云说得没错,自踏入书院那日起,她便已失了本心。 可她又能如何? 一想到那个中了囚龙钉后半死不活、甚至自甘堕落想以入赘了却残生的人,她便总是于心不忍。 “罢了,就算废掉这身修为,也要帮他。” 第二梦已输掉书山问心、丢了文脉,再无颜面请求院长。 或许拼尽如今残存的境界,还能助夏仁一二。 她便是这样的人——哪怕心境衰败、境界跌落,仍惦记着旁人。 …… “姨娘你看,那女夫子从天上掉下来了!” 青霞山下的小六子站在驴车上,踮着脚尖望着天穹上的投影,惊声喊道。 “她不会摔死吧……” 小六子心里发憷。这般高度,若四仰八叉地摔下来,岂不是要四分五裂? “你这小鬼,不懂别乱讲。书院先生又不是瞎子。” 说话的是位来自金陵城的秀才,言语间自然偏向书院。 二先生虽败,却非一人之责,书院的先生们断不会冷漠到过河拆桥的地步。 “你瞧,这不是有先生去接了?” 秀才眼尖,一眼瞥见天穹投影中闪过一道青衫身影。 “那人看着不像五六十岁的老学究啊。” 小六子也看见了。那青衫身影俊逸非凡,周身萦绕青气、飘然若仙,怎么看都不似传闻中长髯白须的老先生。 “是苏家赘婿!” “竟是夏诗仙?” “他怎么会飞?难不成他身上的是浩然之气?” 众人瞠目结舌,惊呼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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